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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故宫“百年大修”工程中第一处对外开放的区域, 早在2005年10月,武英殿就推出了“清宫典籍文化展”,此后作为典籍馆和书画馆每年均有专题展览;但今年的展览尚未揭幕,阔大的武英门紧锁,与初春故宫游人如织的景象对比鲜明。
改变“经厂本”风格
在武英殿数百年的历史中,其履历之“辉煌”是众所周知的:明代帝王斋居、临御之所,崇祯皇后生日期间命妇朝贺之处;李自成曾在此仓促加冕登基,虽然第二天即被迫撤出,但他一把大火焚烧了皇宫,这使顺治入关后的最初几年不得不在武英殿处理日常政务;康熙亲政前夕,更曾暂居于此,悄悄训练布库,并最终智擒权奸鳌拜。
随后两百多年间,武英殿又作为清廷内府刊印书籍的专门机构驻地,具有更深远的影响。康熙十九年(1680年),正式设立武英殿修书处,隶属于内务府,专门负责内府图书的雕版、印刷、装潢,规定此后大凡御定、御制、敕撰诸书,以及经、史群籍,均由武英殿校定版行。
实际上,在设立修书处之前,康熙十二年(1673年),就已经敕命朝廷大臣利用明代经厂所刻《文献通考》及《性理大全》旧版片修补后印刷行世,两部书卷前还特别增添了康熙皇帝御制序。这项修版印刷工作即在武英殿进行,开了武英殿作为清代专门刊书机构的先河。
故宫博物院图书馆研究馆员、古籍研究专家朱赛虹指出,在宫内专设刊书机构,这固然是清代统治者文化政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这也是延续明代经厂刻书的结果。只是,明代经厂归属司礼监,由太监掌控,而这些太监大多文化水平不高,所以“经厂本”图书也存在着校勘不精等弊病。而清代改变了明代的做法,将图书刊刻改属内务府,派相应官员和翰林学士监管。
从满清本朝的历史来看,早在入关之前,立朝之初,就有修书、译书活动。这一任务最初由政务机关附带办理,努尔哈赤时期设立了书房,翻译了《明会典》等一批汉文史书、兵书,清太宗皇太极则设有文馆(后改为“内三院”),纂修了清代第一部实录———《满洲实录》。入关后,顺治朝设立了史馆,仍属内三院管辖,此后到康熙初年其他书馆相继成立。“武英殿修书处的成立,也是清代早期修书活动水到渠成的结果。而此前,内府书籍的刊印仍由原明代司礼监经厂的刻书工匠承办,所以清初刻书仍然带有明代内府本的版刻特点。武英殿修书处成立后,版刻风貌才为之一变。”朱赛虹说。
康雍乾殿本最盛
武英殿修书处成立之初,康熙皇帝起用了一批汉族中具有真才实学的儒臣,令他们开馆修书,最早多是些四书五经和经解之类。康熙四十年(1701年)以后,编书种类日益增多,造办处毕竟尚属初创,刻书能力有限,所以一些图书还发往南方扬州书局和苏州书局,由地方官绅出资刻版,再运回武英殿。承办的官绅都以校刻“天府秘籍、列名简末”为荣,均十分用心,不但选请名手精心写版、细心雕刻,而且都用上等纸墨印刷。这些刻本字体工整端秀,刻印精绝,深得康熙赞赏,时称“康版”。故宫博物院图书馆副研究馆员杨玉良认为,这一时期虽然武英殿承刻的书籍不多,但已经摆脱了明代经厂本的影响,形成了独有的工整、精致、典雅的风格。
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武英殿修书处新设立了印刷机构,延揽了大批技艺精湛的工匠,这使其刻书能力大增,进入快速发展时期。所刊书籍不仅种类繁多,不少还是卷帙浩繁的大部头巨著,印刷技术包括五色套印和版画插图都被推进到一个新阶段。康熙后期完成的《皇舆全览图》第一次在新法测绘的基础上制作而成,这在当时也代表了测绘技术的前沿水平。
雍正七年(1729年),武英殿造办处正式更名为“武英殿修书处”。在雍正一朝,除去刊刻康熙皇帝遗留下来的未完书籍外,还充分利用清宫积蓄的大量文献档案资料,编纂了《硃批谕旨》等史书和《子史精华》等。
到了乾隆时期,内府修书和武英殿修书处编刊书籍的规模达到了其鼎盛时期,像《十三经注疏》、《二十一史》、《四库全书》等均于此时完成。时人也开始将武英殿修书处刻印的书统称为“殿本”。
康雍乾三朝,是武英殿修书处图书刊行活动的繁荣和鼎盛时期,大约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殿本”出自这一时期。嘉庆以后,随着国力衰微和战乱不断,编刊书籍每况愈下。同治八年(1869年),武英殿失火,编刊书籍也受到一定影响。光绪二十年(1894年)前后,曾再次下令整顿旧书版,重行印刷,但终因财力匮乏而被迫停止;此时编纂的一些书籍也多由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承办,以外间日渐流行的石印、铅印、影印等新技术刊印。武英殿修书处虽然仍在少量印行历法类书籍,但已是名存实亡之势。
严格制度保障修书
武英殿修书处成立之初,就设立监造处和校刊翰林处两大机构,其下又各设若干作坊和事务机构。随着规模的扩大和完善,不但建立了完整的组织机构,而且还形成了一套严格有序的规章制度。
朱赛虹介绍,武英殿修书处日常在馆工作人员有总裁、提调、总纂修、协修、供事等,一般为二三十人左右,再加上各种工匠数十名,分办各作之事。而在人手不够时,则会以“雇募”或“科派”的方式予以补充。他们的工作内容大致分为缮样、发刻、刷印三个主要环节。除刻印事务外,还缮写御览图书和内府特需书籍、存贮宫廷图书、修补装潢内廷藏书、缮印内府所用礼单和档册,甚至还要派出匠役分别在懋勤殿、方略馆等处听差,传办各种应急活计。
综合清代档案的记载,武英殿修书处有非常严格的管理制度。比如,刻书明确规定完成期限,所用开支有详细的预算,如每页材料费用,刷印费用,写一百字的工价,每人每日食肉菜多少,茶叶几钱,总共花费多少等,都有明确规定。而且“勤考课”,规定人员按时到馆,还实行计件管理,如满洲誊录每人每日缮写多少字,汉誊录缮写多少字,校对各官每人每日校对多少篇等。此外还有明确的奖惩办法,如果依限办完、始终勤奋,待书籍刻成、进呈后,会得到一定奖励,包括物质奖励或升迁等;完不成的,勒令在一定期限完成,而且是自行备办纸张、饭食等项,不支给公费。工作中出现刻印、抄写、校对等错误,也有罚俸等处罚办法。正是这种制度保证了纂修工作可以按期高质量地完成。
另外,作为皇家出版机构,武英殿修书处官、私坊刻书机构中,凭借皇权,可以确保拥有最精良的技术条件。除把各地优秀工匠征集到宫内以外,所用原料均不惜成本,专门从各地选其最优者采办征调而来,比如南方的紫檀木、楠木、樟木等木、白玉一般的开化纸、上等徽墨和颜料,上好的绫、罗、绸、缎、织锦等各类丝织品,镌刻所用无结节的上好梨木、枣木等,都是奔赴各地采办的,所需经费每年则由国库定期拨付。
所有这一切,使得殿本极尽精雕、精写、精绘、精印、精校之能事,集中了一个时代图书刊印的精华。
■ 溯源
武英殿位于故宫西南部西华门内,与紫禁城同建于明初永乐年间,与前朝东路的文华殿相对。武英殿最初是明代帝王斋居和平常临御、召见大臣的便殿(后移至文华殿),还设有待诏,择能画者居此。明末崇祯年间也曾在此举行皇后千秋、命妇朝贺仪式。清代初年,武英殿也一度是清廷政务活动的中心,据说康熙智擒鳌拜即发生于此。康熙十九年(1680年)设立“武英殿修书处”,隶属内务府“武英殿造办处”,下设监造处和校对书籍处等办事机构,后所属机构不断扩大完善。雍正七年(1729年),武英殿造办处改名为“武英殿修书处”,并准予铸造印记,由此正式成为监刊书籍的专门机构。从康熙到清廷退位的200多年间,武英殿作为朝廷内府图书的诞生地,承担着重要使命,也是一处文化活动中心,共刊印或摆印书籍600种以上,达数万卷,包括《二十四史》、《康熙字典》、《武英殿聚珍版书》等。作为清宫内府刻本的代表,武英殿刻本因其校勘精审、刊印精良、装帧精雅,在中国文化史和图书出版史上均占有重要地位。
■ 发行与流向
辽宁与台北也是殿本重镇
●朱赛虹,故宫博物院图书馆研究馆员、古籍研究专家
据史料记载,武英殿修书处所刊行的图书每种印行的数量不等,多数在60—300部上下。其发行渠道有如下几种:1、供皇帝御览(又称“黄册”或“样本”);2、内廷、苑囿陈设用书(也称“陈设本”);3、赏赐给内外文武大臣、宗室王公、纂修人员(称作“颁赏本”);4、赠送给外国使臣等(赠书);5、颁发各省督抚、学政作为样书,令其照式翻刻颁发,因为作为样书,一般每省各颁一至两部;6、凡经皇帝钦定准予售卖的各书,可以按内府核定的价格卖给京师的官员、臣役、平民、士子等。
这些发行流通方式决定了殿本后来的去向。作为“殿本”发源地,目前故宫博物院图书馆收藏的殿本数量最多,几乎包括所有品种,有数万册,同时还收藏着百余种殿本书版20多万块。另两所殿本收藏的“重镇”:一是辽宁省图书馆,原藏于沈阳故宫,这是因为盛京皇宫是清统治者的发祥之地,当年每种殿本刻成之后,都要举行隆重的“尊藏”仪式,恭送两部至盛京尊藏;二是台北故宫博物院,国民党南迁文物时,殿本品种也被装箱南运。此外,朝廷通过赠送、颁发、赏赐、售卖等方式,使大批殿本流向国外或民间,因此目前国内外有很多图书馆、博物馆甚至私人都有数量不等的殿本收藏,其中很多是通行本,还有翻刻本。
■ 用工制度
清帝的重视成就殿本精华
●李素芳,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
武英殿修书处刻的书,无论在装潢、校勘、编纂上,都大大超过历朝历代,尤其是校勘。武英殿修书处的校勘工作非常审慎,修书处先设总裁,满汉各一员,于大学士尚书侍郎内选任,提调2人,于纂修内奉派,协修士10人,于翰林院学士派充,以上各员皆为掌管校正文字而设。凡刊刻书籍之前,先将底本校勘精当后,移送监造处刊刻,刻完后再详加校勘,至于书中内容是否正确,则由原有承办官员校对,字画圈点,再由武英殿修书处核校,为完成核校工作,又设校录10人,从国子监肄业生员内选用。
清朝皇帝对武英殿修书极为重视,他们对于罕见的古籍、善本书爱不释手,也正因此,使得他们对宫内所藏的古籍管理极为严格,用政治手段和经济利益并举的方法,制定了一套极为严格的管理制度。每一种类,大到一篇文章,小到每个寸字,都有严格的论工实价和管理制度,如宋字、软字、刻清文、刻汉文、刻图、做书、刷印书等,制定的规则非常细致。因此,武英殿修书处刊刻了许多经典书、善本书,如《古今图书集成》、《数理精蕴》等。
此外,皇帝不仅亲自过问修书工作,还委派皇子们充任总裁,或让皇子们直接参加编纂、校勘等工作,如允禄、允瑢等。他们还用了一批学识超群、书法颇佳的高级翰林学士,刊刻、装潢、绘图等一流的优秀匠艺,还有一批善于组织不同层次的行政人员,再加上清朝政府从人力、财力上的支持,使武英殿修书处在出版事业和清朝发展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
■ 机构人员
最辉煌时有400人办公
●黄希明,故宫博物院古建部副研究馆员
现在的武英殿经过几次火烧,已经不是原状。初建时有前后两重,由武英门、武英殿、敬思殿、凝道殿、焕章殿、恒寿殿、浴德堂等殿堂以及左右廊房组成,共63间。成为书局后,各殿有不同的功能。武英殿、敬思殿一般用于收藏书及书版,其他殿是修书处的办公室。恒寿殿曾经用来编校《四库全书》。东南廊房等则是用于书籍装帧、印刷、刊刻书版、折配书页等各作坊办公的场所。浴德堂是校勘翰林处,主要是校对文字,焕章殿也多用于校勘、装潢等。
武英殿修书机构从建立开始就不断扩大,最大规模时有监造处和校对处两个大处,大处下设作坊21个,人员有400多人,级别最高的总理大臣位居正二品,最低微的匠役听差也有一两钱粮的工钱。在武英殿里的职务,有的是满文音译过来的。笔帖式满语称笔特赫式(音),清入关前称有学问的人为“巴克什”,后改为“笔帖式”。意为办理文件、文书的人。清朝建立后,大部分文件都需要满汉两种文字来记载,因此也设立笔帖式一职,主要的工作是翻译满汉奏章文书、记录档案文书等事宜。笔帖式几乎清一色由满人担任,品级最高不过六、七品,低则八、九品。柏唐阿满语指办事、执事,类似办事员。苏拉是闲散的意思,苏拉是最底层的差役,相当于临时工。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耿继秋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尹亚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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