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6:北京地理·城市年轮之左安门及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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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厢村野间切割出的方正家园

2012年01月12日 星期四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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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视方庄社区与毗邻的二环路(沙盘模型)。
方庄曾是北京规模最大的社区,除高层住宅外,也在社区中预留了大片绿地。
方庄社区公园,远处为方庄一带著名的烂尾楼——金汇中心。
方庄餐饮街的繁荣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方庄社区的兴起和发展。
南二环左安门桥和桥下的理发摊。
胡村是方庄边缘最后的平房区和保留着“村”的行政命名的地方。

  从南二环永定门往东,要接近玉蜓桥的时候,南侧比肩矗立的高楼,向东南方向蔓延开去。从玉蜓桥到左安门桥一段,如果从空中俯瞰,以二环和三环为纬,以蒲黄榆路和左安门外方庄路为经,可以切出一个颇为周正的“方形”。“说它叫‘方庄’,也很形象。”上世纪30年代末出生于胡村9号的杨贵春说。如果坐在京津城际列车上,在刚出发和将到达的一刻,也能快速浏览到这一带高密度的楼群。

  胡村:方庄边缘最后的“村庄”

  当然,方庄并不因被切割出的地形而得名。杨贵春的解释很有意思:“1957年,公交车17路开通的时候,由天桥到宋家庄,中间来到了如今三环路附近的一站,叫什么名字呢,刚好附近那个村子就是方家庄,结果就叫了‘方庄’站。”可以想象一下上世纪50年代末,17路公交车要经过很多村庄,方家庄、蒲庄、黄土坑、榆树村、焦家花园、西马回甸、东马回甸、胡村等等。

  坟地、黄土道、农田、不怕大雨怕小雨的土坯房、墨一样黑的夜……这些共同组成了杨贵春对于那时的方庄的记忆,“方家庄是一个特别小的村子,只有几户人家”。如今南北方向的交通干道蒲黄榆路,正是当时蒲庄、黄土坑、榆树村的所在地,杨贵春觉得,“蒲黄榆这个名字算是做了一个纪念”。1985年修蒲黄榆路,“以前也有一条道,旁边两条沟,积水满了就流入大道,俗话说,‘多年的大道熬成河’。”也就是从1985年,这一地区开始发生变化,“蒲黄榆路修好了,安上了路灯,夏天晚上,这一带几乎所有的人家都去路上乘凉、看路灯,觉得特别新鲜”。

  杨贵春居住的胡村,现在看来,更像是漂浮在方庄边缘的孤岛,游离于周正的方形一角,又或者像是方家庄一带留下的历史遗迹,现在进进出出地铁五号线刘家窑站的人们,几乎不会注意到东北出口外的那几排平房依然延续着“村”的行政命名。“上世纪80年代初,建设方庄社区的时候,主要以蒲庄、黄土坑、榆树村为基础,就到胡村的北面为止。”胡村,就此被遗弃在方庄社区的西南角。“当时觉得很遗憾啊,怎么方庄没有划到我们这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方庄可是著名的模范社区,住了很多名人。可是,现在想想,还是接地气好。”

  左安门关厢:光阴渗漏的乡野诗情

  将如今的方庄看做一个四方体,在南二环左安门桥东南一侧,桥下有“左安门关厢”的地名。这也是一片等待改造的平房区,与胡村在二、三环之间形成东北、西南的呼应之势。

  关厢,地处城市和乡野之间。《北京街巷图志》记载,同样是城市干道,在南城,右安门内的道路比左安门内的更加笔直、宽阔,原因在于右安门内的道路在辽金时代就是城市干道,而左安门一带则一直是村野。左安门内的道路在明嘉靖年间修筑外城时才开始成型,而且没有经过很好的规划,道路的形状依旧保存了乡野气息。但这也曾让瑞典学者喜仁龙陶醉:“世界上有几个古都可以提供如此开阔的无建筑地面,可以在其城区内看到如此纯粹的田园生活呢?”

  如今,左安门一带依然保留着几分关厢气息:颓唐的平房、寿衣店、小水果摊,而另一家小店前天天都在播送“拆迁甩卖”的吆喝……金泰福寿老年公寓,左安门关厢131号,这个由煤场改造成的平房公寓,有一百个床位。工作人员说:“位置很好,一个月平均一千多,相对城里其他地段算是性价比较高的。”当春天降临这里,爬山虎沿着墙根爬上来,就又有了一些光阴渗漏的诗情画意。

  方庄的招牌和作为招牌的方庄

  与左安门关厢隔着一条马路,就是颇为周正的方庄。上世纪80年代,方庄是当时修建的北京最大规模的住宅区。“当时要修建一处大型住宅区,要求距离老城不远,方庄这一块区域就处于城市的边缘。”北京市建筑设计院原院长熊明称。而北京作为一个城市,在那以前,还没太越出老城的边界。曾经,杨贵春对城内城外的理解是这样的:“小红门的人羡慕我们是城里的,因为我们的口音和城里是一样的。可是我们和二环内的人又不一样,那会儿我们家打二两烧酒,还要去永定门呢。”

  但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方庄”这个琅琅上口的名字慢慢长大成一个区域地理名词,从城市边缘逐渐纳入城市的怀抱。方庄,作为小区专用名称,始于1984年。当时需要一个与首都形象相配的高层次住宅小区,提升首都乃至国家的形象,同时解决中央和国家机关干部的住房问题。方庄最终入选。“规划建设方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为了改善知识分子的生活居住环境。”熊明谈及了电影《人到中年》的场景:“当时社会反响强烈,对改善知识分子居住环境呼声很高。”

  张国立、宋丹丹、那英……一个个文化娱乐界名人曾经是方庄的招牌。作为方庄住宅区里的第一批住户,他们的名声让方庄在楼市上曾经颇有分量,一度被称为中国首个“富人聚集区”。

  方庄居民习惯上将方庄环岛北侧家乐福超市后面的几栋高档住宅楼称为“小楼”。芳城园一区居民王女士称,那里是农业部、原电力部、原矿产资源部、外交部、全国人大等中央八大部委以及中国社科院、市文物局的职工宿舍楼,住在里面的基本上都是中高层干部。

  芳古园一区居民李英杰说:“方庄的居民最初就是两大块,一是部委工作人员、高级知识分子、文艺界人士,另一部分就是本地的回迁户。”方庄住宅区开发之时,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对当地农民的占地补偿,“协商的结果是开发商将方庄环岛南侧两个住宅区的部分楼盘补偿给当地菜农居住,这就是今天的芳群园和芳星园。”因此,方庄居民的特点是,北区芳城园和芳古园居住的多是富人和名人,而南区居民则以回迁户为主。在芳城园一区居民王女士看来:“芳城园的秩序是最好的。”

  作为家园的方庄:“逃离”与“珍藏”

  方庄餐饮街的兴起,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方庄的兴起和发展。从原本只有几家餐厅、只为满足周边居民就餐的需要,到如今方庄环岛东西两侧的各色餐厅绵延几百米,全聚德、金鼎轩和郭佬大串串香比邻,生意都不错。不少食客都是专门从其他地方赶过来吃饭,每到就餐时间,方庄环岛附近都会形成一定的拥堵,食客们总是为停车和等位而烦恼,摁喇叭多。蒲黄榆地铁口的门前又形成了一定的夜市,方庄环岛地下通道也形成了常规的地摊。这一切,都是因为居住而形成的人流。

  “方庄的设计实际上是一个‘十字方块’的形状,城市干道从方庄穿过。当时的规划是:沿方庄西路是城市主干道,路旁以公共建筑为主。四个方块的中心是绿地和体育场。这在当时来说,配套设施是完善的。”熊明介绍,“因为城市迅速扩张,社区内的交通道路现在也变成了穿城交通,交通压力就更大了。”在配套设施方面,“房产开发时,配套设施的建设往往会滞后,方庄建设初期还是计划经济,配套设施建设和住宅区建设同步进行,但是对于俱乐部等文化设施的规划建设后来没有跟上”。

  上世纪90年代末,演艺界的大多数人先后搬离了方庄,他们的离开曾被渲染成“逃离”。芳城园一区居民王女士说,今天的方庄老年人多,吸引的主要是工薪阶层住户,无论从年龄结构还是从收入结构上说,方庄都已经不复当年的辉煌。但是,也有人依然将方庄珍藏为最后的家园,偶尔被人提及的就是,吴冠中先生一直居住在此,直到去世——看起来,他和在方庄体育公园打门球的那些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 社区生活

  绿地多,购物方便

  ●李英杰,芳古园一区居民

  芳古园里也有不少小4居,两卫两厅,这都属于有点职务的官员或者高级职称的知识分子居住,每个房间都不大。每个楼里都有这样的住户。现在方庄的空巢老人多,很多人的子女都去国外了,有时候就是一个老人在家,还有的房子,人都出去了,成年锁着。我觉得方庄社区对于老人的照顾还是不错的,芳古园有一个社区活动站,我们经常在里面活动活动,聊聊天。

  我本人很喜欢方庄,最喜欢的是方庄的绿地多,特别是方庄体育公园,每天都有很多人,打太极拳的就有三伙,有太极拳辅导站;打门球的有一百多人,一共14个队,打不开,分时间段打;还有交际舞,白天下午三点到五点,晚上八点到十点半。我做健身操,医疗健身保健操,每天早晨四十分钟。购物很方便,买菜一般是穿过玉蜓桥去李村,那里有早市,菜比较新鲜。2007年方庄开了物美大卖场,有时候菜也便宜。

  ■ 社区规划

  压低层高,增加面积

  ●熊明,原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院长

  上世纪80年代初规划建设方庄的时候,有我们自己严格的住宅标准,虽然也参考了一些国外大型住宅区建设的案例,如巴西的巴伐利亚新城、伦敦的哈罗新镇等,但我们的历史前提是,“文革”前,国家规定两室一厅的面积,每户平均不能超过52平米;“文革”后建设前三门住宅区有一些改进。当时向小平同志汇报时建议,北京天气温和,冬天冷,夏天不是很炎热,可以压低层高,节省出来的造价款可以用来增加面积。所以,方庄住宅的高度由3米压缩到2.7米,平均面积增加到57平米,包括楼道、楼梯的公摊面积。像吴冠中先生的住房面积也不大,我以前经常去看望他,他的画室很小,我感觉根本伸展不开。当然,吴先生对物质的要求也很少。

  最初建设方庄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私家车的问题,现在停车位成了一个大问题,私家车多加上过境交通等造成的交通混乱,给社区居民造成了一定的不安全感。1994年我们建设望京中心区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每个家庭按照两辆私家车计算,地面交通问题转移到地下解决,救护车也可以走地下,地上空间敞开,人们可以在这里休闲。

  ■ 北京经纬

  虚拟对话:与吴冠中谈家园

  记者:我最好奇的就是您创作于2002年的《方庄之恋》,那婀娜的柳树下隐约的人群,就是您看到的方庄吗?

  吴:从我家的后窗向外看,就能看到南二环的护城河,能看到永定门、天坛,还有消失的左安门,你知道清末《辛丑条约》签订后,为了让天津来的火车直达正阳门,清政府不得不在左安门旁开了个城豁子,这是对北京城墙开的第一刀,这个城就开始一点点变了。护城河边柳树都长大了,但是在河边散步的人不多,我总想去呢,可是二环的车太多,我有点担心怎么过马路。从我家后窗向外看,有时候护城河里很清亮,我还见过有人在里面游泳呢……你这个小同志,难道不知道艺术都是虚构的吗?

  记者:所以,您在《画眼》里还写:“十年一觉方庄梦,公园里树木已蓊葱,姹紫嫣红。晴日,秋天的阳光煦暖,花、叶明亮,那高高的梧桐,分外凸现。”写得简直太美了,像是您江南的故乡。

  吴:一个人生活着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园。我在方庄生活了十多年。

  记者:现在的方庄,您想知道些什么?

  吴:我经常去的楼下的那个剃头铺子,还在吗?

  记者:……

  吴:我的老伙伴们还好吗?

  记者:他们经常在方庄体育公园里打门球,人太多,所以分成不同的组,老刘最近还爱上了跳交谊舞呢。

  下期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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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曹燕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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