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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 不喜欢娱乐圈,都是名利二字

2012年01月14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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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的作业》
版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12月版
定价:48.00元

  我不打算写本所谓的自传

  新京报:这本书的名字叫《张艺谋的作业》,这名字是怎样起的?

  张艺谋:名字不是我起的,但我觉得挺好的,不张扬也很切题,也不像以往我的那些书,都是人家攒的。

  新京报:这本书是你口述的,怎么没想过自己执笔?

  张艺谋:写书是个很神圣的事,今天人家一直给我洗脑,说“谁都出书。”但我们那一代人还是觉得书很神圣,我不打算写一本所谓的自传,要是写自传有点儿自己拿自己特当回事的感觉。我自己觉得我是非常偶然成了今天这个样,所以已经很感恩命运了。不想特煞有介事地把自己的偶然总结出来。

  新京报:你自己有没有想过,这段摄影经历,对你电影事业的影响?

  张艺谋:影响当然是很大的,实际上我从小爱画画、爱文体,插队、工厂、学校、“文革”中,这些文体技能,让自己少受很多折磨,似乎也创造了一些机会。比如我能到工厂,就是因为会打球,要不然以我的家庭出身都不一定要。学摄影是因为在工厂无聊,最大的好处是,很早就锻炼了我的创作意识。我从1974年开始学摄影,两三年之内很锻炼我的原创习惯。

  新京报:看这本书印象很深的是有一次你的暗房坏了,要在厕所里洗相片。

  张艺谋:厕所里是一种,最多的其实是在职工宿舍里,宿舍里有四张床,中间有一个公用方桌,方桌的底下就是我空间。方桌底下我用工厂很多旧布(我们叫包皮布)一封,变成一个暗箱,底下搁一个我的放大机。我洗照片的时候就钻进去,外面用纸条一订“请勿打扰”。大部分时间我钻下面,出来以后腿都抬不起来。我大概三四年都在桌子下。在厕所里面是用人家的暗房,已经可以直起腰了,已经好多了。

  到现在我都不再做创作性的拍照了

  新京报:这本书里你拍的好多照片我都很喜欢,记得有个人提醒你不能太注重平面效果,你为什么对这句话特别上心?

  张艺谋:因为我一直学的是平面摄影,到了大学一二年级也是。那时候基本觉得自己是个过客,没想献身电影,这不后来真要留下来,那一定要入行了。有人跟我说,我对平面这么强的意识,很容易是个制约。老师给我们的教导也是,电影是运动的。那时候感觉到,要拿掉平面意识,培养动态观点和角度。到现在我都不再做创作性的拍照。

  新京报:刻意的?

  张艺谋:对,避免。到现在不是那么警惕了,一开始很警惕,去平面化。那后来就习惯了,就不再做平面创作了,不动这个脑筋了。

  新京报:其实你以前拍照经常反其道行之,比如不能背光的你偏要背光,那么对电影来说有没有可能是可以植入平面的?

  张艺谋:有啊,我拍《一个和八个》时相当平面的,到了《黄土地》,你会看到都是平面化的,很少动,那都是我自己的遗风。后来我看侯孝贤早期作品,也是很长镜头的,不动的,只是强调进出,也是平面作品,后来蔡明亮也是不动的。其实电影中动和不动,是导演在想。去平面化也未必是电影摄影师要警惕的大敌,可我当年是那么想的。

  简约是好的,太技术化了会有问题

  新京报:这些老照片突然回来,你再看是什么感触?

  张艺谋:自己看自己年轻时候那些东西,有一些会淡忘,有些印象比较深。有些东西觉得当年也还挺前卫的,像“一代青年”啊,别人看也觉得挺有意思。还有“三个玻璃杯”,就是逆光作业光影,就现在的摄影系学生也未必能动一个脑筋。那些作品很简陋,很形式感。

  新京报:你有好几幅作品都是这种感觉。

  张艺谋:好多都是,光线什么都很简单,老师那时候讲要少用光,直到今天,我一进现场有时候会说“这么多灯啊!”我自己都觉得要用这么多灯吗?我认为简约是好,太技术化了会有问题。因陋就简嘛,现在看太铺张,好作品未必要堆砌。

  新京报:技术应该是自然而然产生的?

  张艺谋:对,应该是这个。用在导演上也是。我过去作品挺喜欢形式化的,色彩啊什么的比较突出。早期我的作品挺形式化的。但是跟当年社会氛围、文学氛围和陈凯歌所要追求的哲学氛围,都打到点儿了,所以大家就称赞。虽然《黄土地》得了最佳摄影,我还比较惊讶,我觉得我没怎么太使劲,我没觉得我做出那么了不起的事情。早期我们受的教育是形式必须为内容服务,今天中国人还是文以载道,内容为王,一个电影还是要跟你谈主题、思想、情怀,尤其是评论的人。有时候创作者从某种形式入手带来创作,我们长期对形式还是忽略了。我早期作品形式感重,政治年代更内容为王,也许在那个时候是一种逆反。虽然拍的东西是风花雪月。那个时候锻炼的形式感,直到今天还一直是这样的强项。

  作品以外的东西我很不适应

  新京报:我最感动的还是你的家族故事,也觉得挺遗憾的,你最后还是没能听父亲把故事完整地讲完。

  张艺谋:我一直很遗憾,这么多年,没听我父亲仔细讲。他死心眼,我妈跟他说“老大这么忙,你零零星星讲一讲。”他不,他一根筋,必须要等完整的两个星期。那时候我经常三过家门而不入,也就在家里呆一两天。我看《巨流河》很有感受,我们家完全跟里面故事背景一样。

  新京报:你对这本书是什么感受?

  张艺谋:《巨流河》写得非常好,很有文化,很平实,波澜不惊的感觉,但是字字句句都有感情在里面。就像书的名字,大的河但是很平缓。也许这些事再往后,过二三十年就真的是历史了。

  新京报:你觉得这个大历史对自己的影响是怎样的?比如看你书里讲,从小父母不知道要怎么填表格中自己的身份。

  张艺谋:忘记哪一年,我隐隐猜到了,我们那一代人,看到青天白日,害怕得不得了。我小学一二年级,有天钻到床底下翻出一个那个扣子。我奶奶一把抓过来,变脸了,她以前从来不变脸的。我从小性格内向,从点点滴滴事情上,观察家里面的各种事。成长成这样一个内向、压抑、逆来顺受的性格。

  新京报:现在也是?

  张艺谋:现在也是,我更多是父亲遗传。我倒觉得,看过去的事情都不要去想,都是那种小事情。直到今天为止是这样。我其实很不喜欢所谓的娱乐圈、电影圈氛围,都是名利二字。我根本无意要怎么样,但是因为这代人的习惯吧,就是男人的事业要努力、做好、成功。我是偶然地涉足电影,不是我的选择。这个是我的工作了,要努力做好,只是一种习惯,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个圈里明争暗斗的东西。作品以外的东西,我很不适应。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姜妍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王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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