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谋求生存到探寻生存的意义

　　改革开放以来，民办教育逐渐成为促进我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的重要力量。2010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的颁布实施，则为民办教育的发展提供了更多机遇和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同时也对民办教育提出了更多的挑战。在由新京报社联合北京科技教育促进会共同主办的“教之道暨2011年教育高峰论坛”上，相关教育专家及民办教育机构代表各自阐述了当前“民办教育的机遇与挑战”。

　　“民办教育机构在中国有11.9万家，从业人员3400万，这是非常大的规模。民办教育会兴起，是因为我们的教育体制出了问题，体制内解决不了的需求，就要寻求体制外的解决办法。中国教育体制的改革也离不开民办教育的参与。”在“民办教育的机遇与挑战”分论坛中，资深企业管理专家、和君咨询合伙人蔡萌首先点出了我国民办教育的重要意义。

　　蔡萌指出，当前民办教育的发展机遇是很大的：从受众看，包括了幼儿教育、职业教育，中小学教育等等；从内容看，我国强调全面发展，但过去一直比较偏重德和智的教育，体和美则远远不够，因此在这方面也会有很大机会；从服务方式看，过去基本靠面授，而现在教育价值链的很多环节中都有了衍生的机会；从趋势看，二三线城市会有很大机遇；从运营方式看，连锁、标准化产品和服务也有很多机会；从资本看，未来3到5年中国A股市场一定有非常大的发展，对接上这个机会，就有可能超越现在的新东方。

　　除机遇外，民办教育也面临着结构、特色、生源、投入等多方面的挑战。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洪成文认为，当前民办学校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是生存问题解决了，生存的意义问题却没有解决。对于民办学校的发展来讲，政府的支持应该足够到位。洪成文坦言：“民办学校的实业家，可以做黄牛，但最好做丹顶鹤。一个教育家仅仅做老黄牛，将寻找不出生命的意义和生存的意义。”

　　融资上市后也要把教书育人放在首位

　　●马学雷，北京民办教育协会秘书长

　　新京报：在本次论坛中，不少民办教育机构的负责人都谈到了融资、上市，您认为，融资、上市对民办教育机构有什么样的作用和影响？

　　马学雷：北京的教育培训市场面对的是庞大的社会教育培训需求，对于周围地区的辐射能力以及20多年“终身学习”理念的熏陶，在这一基础上，民办教育机构继续融资、上市获取更好的资源支持，争取更好的平台，是应该鼓励的方向。

　　我们作为行业协会，站在社会的立场上，也是鼓励学校及其举办者借此机会争取更多的资金，能够让师资待遇、办学条件、教学设备都进一步提升。

　　新京报：你如何评价北京民办教育机构的上市？

　　马学雷：我们看到，经过2006年新东方在美国上市，目前全国已经有11家民办教育机构在国外上市，北京就占了8家。从已经上市的机构来看，发展都还是不错的，人才、服务、校区、设备都得到了改善。尤其是在信息时代、新媒体时代，这些机构积极开拓了新的技术手段进行技术教学和教学管理。同时，也没有因搭建融资产生非常不良的现象。

　　新京报：那么，这其中是否还有一些值得教育机构注意、甚至是警惕的情况？

　　马学雷：企业上市后是要为股东牟利的。但教育行业又有自己的特殊性，教育是培养人才的，教育是先收费后提供服务，有了钱要用到适当的地方，这是需要注意的问题。另外，上市之后，学校盘子越来越大，甚至会涉及数十万学生，涉及到社会公众利益。这都是教育的特殊规律。

　　站在社会发展的角度，希望学校即使融资上市了，还是要把教书育人放在首位，对学生负责，牢记自己的社会责任。不能为了营利而忘记教育最本质的方面，否则很容易出问题，埋下很多隐患。

　　同时，我们认为，一定要在融资、发展等方面克服浮躁心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国际知名大学都有上百年历史，世界500强公司却没有几个超过百年的。正在成为社会中坚力量的一批60后70后，他们执着“做大”的心理可以理解，但是如果发展成为病态的心理就不好了。教书育人，要踏踏实实，对学生负责，对老师负责，克服自身时代的局限性，不要盲目做大、盲目做快。

　　新京报：现在大家都很关注教育部《关于进一步促进民办教育发展的若干意见》（俗称“三十条”）。您认为2012年民办教育的生存环境将会是怎样的？

　　马学雷：生存环境要具体分析。“三十条”最核心的，是要把学校分成营利性和非营利性，营利性放到工商局注册，作为企业管理；非营利性放在教委，成为公益性事业，国家加大支持，相关的监督指导也相应加大。

　　具体说，营利性的部分，有自己的市场操作方法之后，可以更加放开手脚去做，比如上市融资等，这对这些机构是很利好的消息。对于非营利性的机构，主要是进行学历教育的学校，有一部分是利好的消息，比方说，自身定位明确的学校，原来政策不明朗的时候，国家无法给与更多支持，现在确定了，这一类就可能获得所需要的支持。

　　根据各个行业和学校情况的不同，“三十条”有不同的作用。首先是更加明确化了，从整个基本面来说，要分好利好和利空两个方面，利好是，通过这一政策的设置，鼓励、提倡和支持了社会公益性、非营利性办学的举办者和发展方向。社会贡献、公益责任应该成为民办教育发展的主旋律和主方向，更多人投身公益和教育，社会建设将会步入更加良好的趋势。

　　可能不利的方面，我个人判断，在一定时期之内，尤其是在社会贡献、公益责任还没有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社会资本进入民办领域的可选择的范围变窄了。

　　公益责任应成为民办教育发展的主旋律

　　●洪成文，北京师范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教授、常务副所长，国家教育考试评价研究院执行副院长

　　新京报：你认为近两年民办教育领域最具突破性或最重大的事件是什么？

　　洪成文：应该是2010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的颁布，其中明确了政府对民办教育“扶持与规范并举”的基本原则。部分省市拨出专款，奖励优秀民办学校举办者。在学历教育上，五所民办本科院校首次获得研究生招生权利。与其他国家相比，我国的民办学校正在向着有自身特色的方向发展，既不会像英国一样，走“公办教育路线”，也不会像美国一样，虽然允许私立学校发展，但是却严令禁止动用州政府的“公款”支持和资助私立学校。

　　新京报：目前民办教育的定位是怎样的，它应该发挥怎样的作用？

　　洪成文：我国民办教育的定位是促进高教普及、改革创新和提供多样化教育服务。现在，接受高等教育已经成为大多数家庭的基本需求；相反，放弃高等教育机会的却不多见。就此而言，我国高等教育的需求，离充分得到满足，还有很长的距离。

　　改革创新，是政府扶持民办学校的最大理由。公办学校在当前的体制下，不可能真正地去推行改革，没有很好的样板，谁都不会轻举妄动。民办学校，为了生存和发展，主动积极探索，有可能产生出让公办学校不得不“刮目相看”的办学模式或经验。

　　满足多样化需求，是民办学校对社会作出的巨大贡献。目前，国际学校、武术学校、打工子弟教育以及SAT或A-level 应考准备教育以及各种艺体、职业技术民办学校，都受到了普遍欢迎。

　　我认为，民办学校在提供更多就读机会，满足多样化教育需求方面，贡献相对要大一些。但是民办学校对于公办学校的影响，特别是积极影响的功能，尚未明显发挥出来。

　　新京报：你认为当下民办教育领域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洪成文：当前，不少民办学校已经解决了生存的问题，但是却不一定解决好了生存的意义问题。生存的意义不清楚，必然导致民办学校，特别是民办学校举办者的迷茫。其次，民办学校的不少领导人已经人过中年，学校的未来走向，却依然不是很清楚。美国私立大学，如耶鲁或赖斯，都已经颁布了下一个百年的计划，而我们的学校却在忠实地沿用商学院的教材路线，搞所谓的五年规划和三年的计划。这种缺乏长远考量的三五年计划，又如何体现一个组织长期发展的愿景呢？窃以为，定一个五年规划，还要写上愿景，表面上就已经自相矛盾了。第三，是政府的支持能否到位的问题。要让政府的支持到位，就要看到民办学校的真切需求。如果说过去的支持是“赠地”、“赠山”或“赠岛”，那么将来的支持，就应该转移到软件（特别是人力资源）的提高上。让有为的青年人愿意进入民办学校，让民办学校的管理者快速拓展管理视野，提高管理水平，应是政府支持的重点。

　　新京报：你认为2012年民办教育的挑战和机遇各是什么？请展望一下2012年民办教育的发展。

　　洪成文：我认为挑战主要来自三个方面，一是适龄孩子总数下降，部分家长送孩子出国留学，可能带来更加激烈的生源竞争。这一挑战也酝酿着机会，那就是每所学校都要以自身的特色和质量赢得学生和家长的肯定。以竞争促进质量发展，有可能是今后较长时期的主题。二是部分民办学校将会因为生源问题而陷入困境。相比之下，其他一部分学校会发展得更好。就是说，一部分人的机遇，有可能成为另一部分人的严峻挑战。这就是市场法则。三是政府相关政策的出台。政府有望加大支持力度，特别是在软件上加大支持力度。这是一件好事，也可能带来消极影响。政府的强力支持势必为政府插手民办学校增加了可能，这也是值得关注的问题。

　　■ 嘉宾观点

　　课外辅导要在课内和家长需求之间找一个点，就是孩子的学业规划。虽然表面上看家长要的是分，但更需要一个规划和孩子的未来。因此课外辅导不仅仅是补习一些知识，更重要的在于学习知识的过程中给出一个很好的规划，这样既补充了学校教育不足，又满足了家长的需求。

　　——学大教育集团副总裁邓强

　　中国教育上市谋发展是必由之路，民办教育上市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当然，我也希望民办教育行业的同仁，一定要先把自己的体制做好，再考虑规模，考虑发展。

　　——巨人教育集团董事长尹雄

　　教育第一特质就是教书育人，背离这个基本宗旨就没有立足点。办教育者必须要精通教育，本人不精通，找到几个精通的人也可以。

　　——育才苑教育集团总裁王继柱

　　培养学生完善的人格，应当是民办教育非常重要的教学内容。不把这样一些东西融入进去，就不会成长为一个伟大的教育企业。

　　——中公教育集团总裁李永新

　　主持人：

　　马学雷，北京民办教育协会秘书长

　　论坛嘉宾：

　　洪成文，国家教育考试评价研究院执行副院长，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蔡萌，资深企业管理专家，和君咨询合伙人

　　尹雄，巨人教育集团董事长

　　李永新，中公教育集团总裁

　　黄森磊，安博教育集团副总裁，安博京翰教育集团董事长

　　王继柱，育才苑教育集团总裁

　　邓强，学大教育集团副总裁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孔悦 王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