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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四川省安岳县
乡言:就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嘛,反正说来说去都是那样,他们也说不出个什么花儿来,要能说动的话世界上就没有剩男剩女了。——高中同学小W
直到大年初二祭祖,我才知道我老家那村子叫山湾村,一个百度地图放到最大才能找到的地方。我出生在县城,上学就到了市里。
阴着天,下着雨,进村的路,烂泥下面有了水泥地。从前,烂泥下面还是烂泥。
10多年过去了,这是我第二次回老家,到祖辈的坟前汇报工作。上次汇报好像是读完大学本科刚工作那会儿。
我们老家人习惯祭祀时把祝语和想念的话说出来,什么保佑平安、发财之类的。轮到我三叩首,我习惯心里默念:这些年,我读了研,当过老师,转行当了记者……
有一点我很清楚。我按长辈心意嘴里出声念叨:下次一定带曾孙、曾孙女过来看你们老人家……
祭祀完毕,老爹一个人在奶奶坟前待了半个多小时。
老爹到底说了些啥,我没问,不过应该有一项议程是关于我的婚事。反正后来吃饭时,不明真相的老家亲戚们一提这事,他的脸色就出奇难看。
那些年
遗憾的感情
其实老爹老娘老早就享受过婚礼拜高堂的快感。我亲妹结婚,他们坐在椅子上脸都笑出了花。还有,老娘总喜欢提我5岁时和邻居家小妹过家家拜堂成亲的事,尤其是我居然在磕头时弄出来一个响屁,然后她不歇气儿哈哈大笑半分钟。
从小学到高中,我也算是乖宝宝,按照爸爸妈妈指示不谈恋爱,好好学习。
在我那堆清一色女孩子的亲戚里,以及历来阴盛阳衰的同学堆里,我居然活着出来了。虽然其间也写过小纸条,传过英文情书,闹过不大不小的绯闻,也有过和邻居家小妹听音乐交往过密被父母约谈的不良记录,但总体来说没谈恋爱。
那些年头,不仅父母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这些小屁孩谈恋爱,连邻居和居委会大妈都会打小报告。
大学后,老爹实行了不鼓励、不限制的新政策。他知道我差不多偷偷谈了4年恋爱,临近毕业时他还不掩饰对那重庆姑娘的好感。可是,大学恋情在毕业后异地生活中自然解体。
随后,我仿佛被施了魔咒。学习、工作、转行、跳槽,每两三年走过一个城市,再留下一段感情的遗憾。曾因异地读研而遗憾分手,曾有想结婚被拆散,曾有被追婚而逃避,曾有被疯狂的感情逼着逃离一座城市,反正就是不成正果。
而这几年当了记者,辗转于中国各个省份,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一个月,囊中羞涩买不起北京的房子,谈恋爱的机会几乎为零,于是顺理成章成了大龄剩男。
第一怕
忧心的父母
老爹今年彻底退休。
我觉得他是个有传奇经历的人,当红卫兵时去北京见过毛主席,当通讯兵时差点介入印巴战争,在拉萨时亲历过打砸抢,快退休了还被汶川地震给吓唬一下。不像我,经历的所有大事都不是我身上发生的,只是个旁观者。
我基本上遗传了他早年的不安分基因,所以老爹老娘不得不忍受我早几年时不断挪地儿折腾。
但他们的警惕性还是一直有的。2007年春节时,老爹趁着吃饭,交代我一条准则:“你可以不带,但是不能租。”电视、电影已经教会了他一些预防招数,所以我心安理得了几年,没有狗急跳墙地租女友,冒充恋人回家。
他严禁我随便带女孩子回家充数,“你要带的,必须是你想和她结婚的”。这是分量很重的一个要求,对于我,能耗到现在还不结婚,必定不属于那种因结婚而结婚的人。带女友回家哄父母是一回事,妥协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赞成我闪婚。他认为理想的模式,是谈3年再结婚。而这模式对我而言越来越奢侈了。
所以现在,老爹真坐不住了。他是个很传统的人,我们家族是男性三代单传。
连着几年,他发动他所有的资源为我寻找相亲机会。偏偏我又是一个极度慢热、不热衷相亲的人,每次他找来的机会,总能被我以各种出差、各种忙为借口推掉。
到最后,他只能在电话里用幽怨的语气说:“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怕
尴尬的同学会
每逢春节,但凡剩男剩女都有几件烦恼不已的事情,其中一项就是同学会。
1月27日,高中女同学小W发来短信,“你没来,我好可怜”,“只有我单身”。又是一年同学会,高中同学纷纷拖家带口而来,聊的话题不离孩子、老公老婆,小W如坐针毡。
小W未婚,是娇小可爱型的那种。她曾有过感情经历,在成都有自己的生意,特别忙,每星期都有出差。小W不能容忍不如自己的男朋友,拒绝姐弟恋,太优秀的男士会选更年轻漂亮的,而年龄合适又靠谱的男士她又没时间陪。她有过中意的,对方不能忍受她长期出差不顾家,没成。现在她连相亲都懒得去。
小W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住一栋楼的同事。他的身体状况不好,长期靠昂贵的药保养,他盼着抱外孙的心情想必不输我老爹。但小W在C市发展,父亲在L市,鞭长莫及,不能天天催着她少出差,多相亲。
两位老爹以前在楼上楼下碰到都少不了交流。小W和我都心知肚明他们想撮合我们,但不成的就不会成,如果非要去想原因:太熟了,不好下手。
小W和我能寻找温暖的单身盟友日益萎缩。去年,几位玩儿够了的同学也结婚了;丑得天昏地暗的也有了恋爱对象。
最后的单身俱乐部成员,据我所知还有3个:小W、我,还有个女同学小L。小L正在读耶鲁的博士后,去年在北京高校任教和去美国读书之间,选择了更有挑战性的后者。一个原本漂亮飘逸的女孩子天天泡在实验室,估计只能在试管、烧杯之间选一样谈恋爱了。
前年同学会,自打惊悉离婚的同班同学数量已超过未婚的,那时我就打定主意不轻易参加这种聚会。我知道那个曾经聚在一起聊足球、聊明星、聊家国大事的时代,已经远去。
第三怕
亲友的训诫
1月28日晚上,姑爷喝醉了,摊在沙发上训诫。
我已记不清他说什么了。大约是一些要事业,也要爱情之类的话,说了足有一个小时。
29日晚上,小W在电话中教我经验:就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嘛,反正说来说去都是那样,他们也说不出个什么花儿来,要能说动的话世界上就没有剩男剩女了。
又不是第一天当剩男,这话权当共勉吧。
过年几天,我每去一个地方都能被久不相见的人瞧出端倪并大加训诫一顿。
例如出门,老爹、老妈,妹妹、妹夫、外甥女,姑姑、姑爷,我……整个春节,所有人都把我与23岁刚毕业的小弟弟,以及正在读初一的13岁小弟弟划为一类,我们都正好相差10岁。
总有许久不见的长辈会顺口一问:你没带老婆回来?我就只好红着脸埋头支支吾吾。
从20岁到30岁,过年时听到的关于结婚的叮嘱频率与时间,连续几年在以几何级数增长。
三姑六婆,差不多以做论文般严谨的格式,从工作性质、经济收入、内外条件、配对类型等方面框架式出谋划策,甚至还有星座版、血型版、生肖版的。
头两年相亲节目热播,亲戚们也曾构思给电视上的相亲节目打电话替我报名。
天哪,这个速食的时代,结婚真的太可怕了。
本报记者 吴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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