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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建设试验后的翟城

2012年02月02日 星期四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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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粪尿分集”厕所是学院当年试验推广的生态厕所技术。本报记者 刘一丁 摄
1月9日,晏阳初的半身像仍立在学院的大门口,墙体上的标语显示着当时筹建学院的雄心。本报记者 刘一丁 摄

  地点:河北省定州市翟城

  乡言:穿的粗布衣,吃的家常饭,腰里掖着旱烟袋儿,头戴草帽圈。手拿农作具,日在田野间,受些劳苦风寒,功德高大如天。农事完毕积极纳粮捐,将粮儿缴纳完,自在且得安然。士工商兵轻视咱,轻视咱,没有农夫谁能活天地间。——晏阳初

  1月9日,河北省定州市翟城,三年一次的村委会换届选举正在进行。曾任十几年村干部的米金水,一个人住在“地球屋1号”生态民居里,未参加竞选。

  2006年,运行三年的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从翟城村撤离。如今,没有了学院的翟城,没有学者来讲座,没有电影可放,也没有乒乓球比赛,也少有媒体的关注。

  6年后,说起当年的学院,米金水说,学院撤离之后,翟城又回到从前,成为一个普通的村落。

  重续晏阳初乡村建设

  “我一看,原来他们也对晏阳初感兴趣,我就觉得村子的机会来了。”米金水说

  翟城村,这个看上去普通的村落曾经并不普通。

  民国初年,因较早推行村民自治,被定为模范村,国内参观者络绎不绝。当年,著名的平民教育家晏阳初在此推广平民教育运动,因效果显著,将总部由北平迁往定县(今定州市)。

  近些年,沉寂多年的翟城,再次因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蜚声全国。

  2003年7月,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在翟城成立,这被视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乡村建设派”领袖晏阳初定县试验的延续。

  原翟城村支书米金水回忆说,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的成立出于偶然。“2001年,南方一位专家来村里,提出一定要打好‘晏阳初’这个品牌。”第二年,2002年,以《中国改革·农村版》为平台,全国兴起大学生下乡支农调研的民间活动。

  2003年春节,《中国改革·农村版》编辑邱建生带队到翟城过年,住在村委会办公室里,米金水去探望时,看到邱建生写了一副春联:“念先辈平民教育诚可嘉,看今朝乡村教育慨而慷。”

  “我一看,原来他们也对晏阳初感兴趣,我就觉得村子的机会来了。”米金水说,双方一拍即合,决心在翟城重续晏阳初“乡村建设”的梦想。

  几经周折,米金水把已经卖出去的翟城中学校舍买了回来,随后成立了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

  村里能听讲座看电影

  学院组织的活动,当时将翟城村民的社会参与热情激发起来

  6年后的今天,回忆起当年学院建成时的情景,村民仍历历在目。

  学院建成后,翟城村民们的文化生活搞得热热闹闹。村里成立了诸多协会:老年人协会、妇女协会、村民读书小组等,甚至为在春节搞一个联欢晚会,村民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筹备组织,其间村民表现踊跃。

  在学院的组织下,村民们在村里能看到电影,能听到茅于轼等著名学者的讲座。村民韩武全喜欢打乒乓球,没了学院以后,韩武全再没有拿起过乒乓球拍。“没有地方了,也没有人打了。”韩武全说。

  村民韩欣英是个残疾人,在学院里的大学生志愿者帮助下,从没有上过学的她学会电脑打字。

  学院组织的活动,当时将翟城村民的社会参与热情激发起来。“那时候村民们非常活跃,现在有点死气沉沉。”米金水回忆说。

  学院在当地,也留下一些笑柄,比如,学院的地不除杂草不用化肥农药。

  2004年夏天,在学院的试验田里开始出现害虫。学院用辣椒、烟叶汁等土办法来杀虫,结果害虫爆发。

  村民实在看不过去,拎着喷雾器就要向学院的试验地里打农药:“你们不打,虫子都传到我们地里来了。”

  搁浅的合作社

  合作社的牵头人得有威望能服众,还要有事业,能帮大家找项目,还要有奉献精神

  当年,一些村民对学院的做法不认同,认为没有给村里带来经济效益。不过,学院做的一项尝试却深得人心。

  2004年,在学院扶持下,翟城村经济合作社成立,试图找出一个村民自己管理村庄的方式。

  合作社成立后,翟城村民加入的积极性非常高。村民韩欣英是一个家庭妇女,在学院的影响下,想法变得很前卫。因为腿部残疾,她非常希望能够参加合作社改善家庭状况。

  “大家伙能组织起来多好啊,能够找项目,进行农产品的深加工,就可以搞一条龙服务,就可以有效益。”当时,韩欣英的股金还是学院的姜柏林赞助的。当时134户村民加入了合作社,合作社成员一人一票选出了理事长李志杰。

  合作社最开始做的事是统购统销种子和化肥,因为140多户集体采购,在进价上,可以比个人购买有优势,也有质量保证。

  除了统购统销种子化肥农药之外,合作社一直想法找到合适的项目,合作社曾成立一个建筑队。但是,除了学院建设的活儿,翟城村里并没有什么活儿可揽。

  米金水后来总结,合作社的牵头人得有威望能服众,还要有事业,能帮大家找项目,还要有奉献精神。

  2009年,理事长李志杰因病去世,再次选出一名理事长。

  开过几次会后,因没有合适项目,也没有资金来源,2011年合作社再没有组织过。现在,已经有社员开始退股。合作社的事情也就此搁浅。

  韩欣英执意不退,“我觉得学院的想法挺好的,我的股金是姜老师给的,谁退我也不能退,我要对得起姜老师。”

  学院留下的财富

  学院被取缔之后,村民对翟城村活动的参与热情一落千丈

  学院在翟城坚持了三年,在合作社搁浅之前,2006年,因某些原因被取缔。

  村民韩武全对学院被取缔很惋惜:“学院的一些想法还是不错的,如果能再坚持两年,就能见到效益。”

  至今,村民还是把学院所在的废弃中学叫“学院”。

  现在,米金水与另一位村民将学院承包下来,每年4.5万元。米金水住在“地球屋一号”的生态民居里。这个房子是台湾的一位建筑师设计的,曾经是学院的一项推广项目。

  如今,很多墙皮的石灰已经脱落。院子西侧的厕所墙上写着“粪尿分集”,这是学院曾试验推广的生态厕所技术,这些技术未能在翟城扎根生长。

  对着学院的大门,晏阳初的半身像还在,墙体上的标语显示着当时筹建学院的雄心。

  学院被取缔之后,村民对翟城村活动的参与热情一落千丈。今年1月9日,翟城村村委会换届选举,这项村中最大的政治活动很多村民未表现出很大热情。

  投票当天,腿部有残疾的韩欣英,摇着轮椅小车去投票,有村民奚落她爱掺和。韩欣英说:“有这个权利,你自己不去,那就等于自己把自己杀了。”韩欣英说,她忘了是学院哪位老师说的,她记住了大概意思。

  或许,这是学院留给韩欣英等村民最好的财富。

  本报记者 刘一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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