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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北京市西城区
乡言:我心里的北京是安静的、朴质的,就如同我迎娶的那个不爱化妆的女孩,同这座熙熙攘攘的现代大都市没有关系。现在的北京是一座装帧豪华、配套齐全的集体宿舍,却不再是小破孩儿们的故乡。 ——同学阳寒
我的高中时代,是在北京西城区一所百年名校度过的,班上的很多同学都是老城胡同孩子。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之后,班上很多同学的家开始被拆迁。
当年,高中同学阳寒向所有人夸下海口说他家要拆迁住大房,令人羡慕嫉妒,结果那片儿破平房竟坚守了11年,成为整个德外地区数次拆迁的漏网之鱼。
今年,已娶妻生子的阳寒,老屋终于即将拆迁。不过,一家人开始有些不舍。
胡同里探险的童年
阳寒的家现在是德外最破一片平房,属于很早以前的单位公租房,大约有二三十个小院,冬天冷,夏天没地儿洗澡。
29年前,狗年的冬天,阳寒出生在这片平房里,而且是比较靠近公厕的一间。
这片平房极少有独门独院,一般都是几家人合院住。
阳寒的童年充满探险色彩。他小学同学都住在附近胡同,胡同之间不是横平竖直,而是由几个神秘的通道连在一起。阳寒经常在前往同学家的途中,迷失在胡同深处。
9岁时,阳寒人生第一次拥有了零花钱,他出手买了两串羊肉串。这个烤串摊,是在北京孩子眼中很有名的清真寺烤串。后来,烤串摊拆掉了,工美大厦平地而起。
门口排队的,不再是攥着一把毛票儿的孩子,而是衣着光鲜的大人。
等着拆迁却未被拆
2001年,为修建八达岭高速公路,德外大街整体扩建,原先两车道要拓宽,大部分的平房区被拆掉。
那时,很少有钉子户,胡同里的百姓们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住大房子。阳寒的妈妈每天对儿子念叨,说给个房子就行,别太远,够咱们一家三口住就足够了。
随后,阳寒的妈妈跑遍亲戚家借钱凑了二十几万,在通州买了一套房,准备作为拆迁时的中转站。房本上写着阳寒的名字。
后来,安定门外拆了,朝外拆了,二环外开始大规模拆迁。我的一些同学忽然都搬到了回龙观、大兴黄庄的安置房,找同学不再是胡同深处的探险,而是头一回知道公交车能坐这么老远。
然而,在德外地区的拆迁中,阳寒家漏了网。那片儿最破的平房,愣是没动。
真的来拆舍不得走
慢慢地,德外变成了一片巨大工地,不再有胡同。阳寒说,他们拆掉了他的童年。
后来,德外的回迁楼、写字楼渐起。
2005年,阳寒和女友在南三环外闪电般贷款买了房。首付是他和女友两家父母出的钱。
阳寒一边还房贷,一边继续耐心等老屋拆迁。最近十年,原先破旧的德外一带拆了80%,比阳寒家还破的平房都先拆了。阳寒家还是没拆。
这十年,北京的商品房越来越贵,拆迁协议越签越艰难,老百姓不但盼拆迁改善生活,而且将拆迁视作一辈子、甚至子孙后代一辈子获利的最大筹码。
2010年底,拆迁布告这次真的贴进了德外这片最破的平房,阳寒一家却不愿走了。
几次拆建之后,德外已由平房区变成了生活便利的地方。阳寒的妈妈说,住惯了,不愿搬家了。
阳寒妈妈也不再说给个房就行了,她说,动动嘴皮子顶我十年挣的工资。
开发商来谈了几回,还是没拆动。
不再是小时的故乡
眼看小时的北京变了样,就像心爱的情人走了样一般,真要面临拆迁的阳寒,也有了危机感。
他开始寻找北京城的每一丝残存的记忆。冬天,他租冰鞋到后海滑冰。他成了国安的铁杆球迷,不看国足也要看国安。后来,他开始博爱于国内的各个古镇。他说,自己有故乡情结,只要看到一座古镇保留着原貌,恍若故土还在,心中便安。
春节,北京城日渐寂静。素日挤成贴画儿的地铁、二环、三环都变得空空荡荡。临近除夕,阳寒转发了一条微博“终于离开了首都,回到了老家北京”。但是,这依然不是他的精神家乡。
他说,他心里的北京是安静的、朴质的,就如同他迎娶的那个不爱化妆的女孩,同这座熙熙攘攘的现代大都市没有关系。
在他看来,现在的北京是一座装帧豪华、配套齐全的集体宿舍,却不再是小破孩儿们的故乡。
本报记者 温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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