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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与“新精神”

2012年02月11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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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笔江湖】

  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纽带有两条,一是宗教,二是历史,如果这两条线都遭到了斩断,普遍的虚无感便自然而生。

  这是一个丰富的时代。大街上人们随处可见赫胥黎《美丽新世界》一书中所描写的“营养充分,穿戴讲究,性欲得到满足”的人。要说这是一个糟糕的时代,确实不大说得过去。中国人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的物质满足,从这个角度来讲,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美好的时代。

  不过遗憾的是,物质的极大丰富并没有让人的内心也变得丰富起来,相反却有日益贫瘠的倾向,并由此发展出普遍的虚无感和焦虑感来。这或许正与物质的丰富有关,人们在享受物质的同时,不再能分心照料自己的内心。但其原因决不仅限于此,一个半世纪以来我们对历史的不够正视,也同样与此息息相关。

  人为什么会虚无?根本的在于失去了与精神母体的联系,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一个半世纪以来,中国人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动荡,我们打倒了“孔家店”,引进“德先生”和“赛先生”,但离它们真正开花结果还有距离。三十年以来,我们又经历了史无前例的经济发展,经济主义、物质主义、消费主义成为“王道”。经济的快速发展,使人们得以进入到美丽新世界,但步子迈得太快,也容易丢掉了自己的灵魂。

  精神纽带斩断了,这些精神赖以依附的外在物质,自然也没必要留存。很多年前,他们就将孔子像砸倒,丢到猪圈里去,让孔圣人斯文扫地。而如今,在一些地方GDP至上的指导方针下,一片片历史街区消亡了,甚至连文物也难逃厄运。2011年年底,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发现,我国文物保护现状不容乐观,全国消失不可移动文物4万余处。代替它们的是商业街区、高楼大厦以及闪闪发光的奢侈品广告。

  在物质生活进入美丽新世界的同时,我们遵照一种新的方式行事。礼仪之邦不再重视崇尚礼仪,“仁义“、”谦让“等精神,在一些地方被”逐利“、”竞争“这样的“新精神”代替。而“钱”,在一些人那里,在一些地方,成为横扫一切的硬通货,只要有了它,一切似乎都可以交换,包括德行。

  然而,这些“新精神”虽能指引人们发财致富,却无法给予人们以精神皈依。而人之所以为人,终究是要追问精神之域的。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纽带有两条,一是宗教,二是历史,如果这两条线都遭到了斩断,普遍的虚无感便自然而生。这是特别需要警惕的。

  然而,我们既然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就难以逃避历史的约束,难以避免地要去怀旧。于是,我们看到,在一些地方,一边拆古建筑,一边盖仿古街区,乐此不疲地修建假古董。他们想以此对破坏历史的行为做一种弥补,但是既然如此,又何必当初?况且,这是能弥补的吗?逝去的东西永远不能再来。

  更要紧的,这种虚无感还将使人们迷失走向未来的方向。“浮萍漂泊本无根”,浮萍因为无根,只好随波逐流,它是归于浩瀚的大海,还是卷入黑暗的漩涡,都无从预测,只好听天由命。

  丹尼尔·贝尔在其书中写道:“一旦人切断了和过去的联系,他就不能逃脱未来所拥有的最终的虚无感。信仰不再可能,艺术或本性或冲动只是在迷醉或酒神行为的癫狂中将自我暂时抹杀。但迷醉总会过去,接着到来的是寒冷的清晨,它伴随黎明无情降临。这是无法逃脱的末世焦虑。”

  这不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心境吗?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喜欢严肃的意义,而奉行解构主义,不再在乎永恒,只求暂时拥有。因此,古街区在消亡,消亡的不仅仅是建筑的外在形态,而是我们与历史相连接的纽带以及通向未来的坦途。如果不能阻止住这种消亡的脚步,时代将会因此而变得虚无。

  显然,这并不是我们想到的“新世界”,更不是我们想追求的“新精神”。

  舒泰峰

  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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