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炮销量下滑“内”伤

　　元宵节的6级大风吹走了烟花供货商的最后希望。除夕、正月初五的小高峰已过，花炮商家仅剩的赌注又在坏天气里结束。当正月十六的夜色降临时，京城三大供货商之一燕龙花炮已基本运回了所有余货，赶着清点了一下，发现打回来的尽是组合烟花。

　　这个龙年春节，燕龙花炮收到了1万多箱退货，实际卖出21.2万箱，同比下滑15%——比预计的10%还要更糟一些。熊猫烟花、逗逗烟花的情况类似，销量分别下滑10%、20%。什么原因导致花炮销量下滑？相关公司业务会受到什么影响？

　　摊位提前缩减进货量

　　北京规定内筒型组合烟花只有专业人士才可以燃放，个人将无法买到。往年热销的组合式烟花中，99%是内筒型。

　　龙年正月初九，海淀区万柳怡水园小区出口处的熊猫烟花销售点，摊主闲坐着，背后是由数十箱花炮垒成的一堵“墙”，“到初九还剩了40箱。去年这个时候都卖完了。”

　　他说，今年春节只有除夕好卖一些，入账上万元，其他都不太行。像初六只有几百元。保守估计，熊猫烟花这个摊点的销量同比下降了10%-15%。

　　与大多还满仓的销售点不同，初九当天，西城区菜市口附近的一家大棚里货物已经见空了。摊主解释，“哪里是卖得好？进货本来就少。今年只进了300箱，所剩不多。往年要700箱，到现在也是基本卖完。”

　　她表示，是热情渐淡的顾客让她决定缩减了今年的进货量，并以此庆幸。

　　面对走下坡路的销售数据，各家销售点摊主共同的感觉是——往年最为大家钟爱，销量占到半数的组合烟花今年彻底受到了冷落。

　　组合烟花遇冷源自一纸“禁令”。2011年5月11日，北京市烟花办发布了《关于停止采购批发零售内筒型组合烟花等烟花爆竹产品相关工作的通知》，要求烟花爆竹批发企业停止向生产企业采购危险性大的产品。

　　按此规定，内筒型组合烟花只有专业人士才可以燃放，个人将无法买到。往年热销的组合式烟花中，99%都是内筒型。

　　所谓内筒型组合烟花，是由多个单筒组合而成，燃放时产生声、光、色、飘浮物等效果的地面烟花产品。通俗理解，就是把炸药等化学物装在筒里面，当下层火药发射，产生后坐力，内筒点燃，像“一发炮弹”冲入天空，二次爆炸的同时伴随一声巨响。

　　禁止内筒，被认为是京城龙年除夕夜略显安静的主要原因。大家之所以偏爱组合烟花，除了绚烂的花色，无疑热衷于“听那一声响。”

　　“53号文”明确内筒危险

　　内筒被认为是花炮行业的半壁江山，“53号文”被花炮从业者形容为“晴天霹雳”。

　　北京市是首个将“内筒禁令”付诸实践的地区，该政策可追溯到国务院前年下发的“53号文”。

　　2010年11月8日，国务院办公厅下发的《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安全监管总局等部门关于进一步加强烟花爆竹安全监督管理工作意见的通知》(国办发【2010】53号)令整个花炮行业措手不及。

　　其中，明确规定：取消个人燃放的小礼花类、摩擦类、烟雾类和内筒型组合烟花等危险性大的产品品种。内筒型组合烟花首次入列“危险性大的产品品种”。

　　此前内销烟花爆竹中，内筒型组合烟花占据60%以上。“这是对花炮销售增长最好系列的限制，一旦取消燃放内筒，将打掉本行业的半壁江山。”一位从事烟花爆竹生产销售20多年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有的花炮从业者则将当时的感受形容为“晴天霹雳”。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大型组合烟花仍以外销为主，随着国内经济水平提升和国民消费能力增长，1993年前后，组合烟花也开始逐渐在国内热销。

　　“改革开放以后，原来的国家花炮专营管理一下子放开，举国上下都对花炮热情高涨。这促成了内筒型组合烟花的黄金时期。”上述人士称，各地招商引资挖人才，许以政策、房屋、土地等，大小工厂遍地开花，原本的学徒就敢称师傅。

　　太多太快的盲目发展也使得一些不规范工厂仓促上马。组合烟花因为销售量大、利润率高、受顾客青睐，被集中反复模仿，越造越大。这都为内筒型组合烟花和整个行业发展埋下了隐患。

　　一段时间的无序发展后，烟花爆竹燃放致死致伤的惨剧接踵而至：2009年央视大火、2010年广东普宁爆炸、2011年沈阳皇朝万鑫五星级酒店被烧等等事件引起了关注。

　　在此背景下，国务院“53号文”和北京市“内筒禁令”相继出台。内筒型组合烟花首当其冲。

　　花炮厂面临经营压力

　　业内人士称，由于无度夸张、恶性竞争等因素，花炮行业利润增速很慢，远比不上成本增速。

　　今年春节的北京市场上，原来的那些内筒型组合烟花，由改良后的非内筒品种替代。

　　生产销售企业小心翼翼适应着新规——非内筒品种不再以内筒包裹药物，而是直接制成一个“药丸”，打到天上去燃烧，不发生二次炸开。但论实际效果，替代品少了关键的“一声响”，花型“小一倍”，花样“受限制”，显得“不够刺激”。

　　“顾客嫌新烟花放得‘不爽’，二次购买少之甚少。”燕龙花炮的相关负责人说。今年，他们为北京市场准备了二十四万五千箱，一开始的量就比去年的27万箱少。

　　“对于内筒型组合烟花，虽然允许单位组织燃放，但实际操作起来非常繁琐，要介绍信、审核，层层报批，且安全责任大。”他说，“所以民间燃放已经非常少了。”

　　作为花炮行业唯一上市公司，熊猫烟花压力更大，在一季报、半年报当中，他们必须向投资者交代春节销量和业绩影响。尽管公司负责人表示成本核算尚未结束，但至少在北京市场，烟花销量10%的降幅是板上钉钉。

　　从熊猫烟花2011年和2012年春节烟花的品种和建议零售价上看，组合烟花产品已被打乱重来，欢腾北京、普天同庆等经典产品不见踪影，“超级”系列（超级魔术世界、超级技惊天下等）则被改良为第二代。

　　记者发现，两年内，熊猫烟花大部分同类可比组合烟花产品的零售价并没有显著上调。燕龙花炮表示，尽管原材料、劳动力、研发投入致成本上升，但组合烟花价格基本跟往年持平。

　　前述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由于无度夸张、恶性竞争等因素，花炮行业利润增速很慢，几十年前卖十几块钱的产品，现在不过二十几块，远比不上成本增速。

　　“一面市场低迷，价格低抑；一面物流、原材料、工价、研发投入上涨。企业生存压力可想而知。”他表示。

　　行业阵痛或难避免

　　业内认为，北京“内筒禁令”不会成为全国标准，阵痛过后，花炮行业发展将更健康。

　　国务院“53号文”正在全国范围内发酵，烟花爆竹产业内，大鱼吃小鱼不可避免。

　　一位河北的烟花厂商告诉记者，他们工厂规模几十人，专做组合烟花，连续做了六七年，2008年环境最好的时候，销售额达到了数百万，“但后来就亏损，去年倒掉了。”

　　据国际烟花协会秘书长刘东辉介绍，江苏、内蒙古、成都、安徽等地方已宣布退出烟花爆竹产业。他认为，烟花行业面临的首要问题是结构转型。

　　“国务院‘53号文’是一个有力的警示。政府提高门槛，要求企业在生存重压下加快转型，促进新产品研发投入。研究趣味性，增加产品附加值，在文化含量上吸引消费者。”刘东辉说。

　　宁夏烟花爆竹流通协会会长马光华也表示，阵痛过后，花炮行业发展将更健康、安全。例如，逐渐习惯由单位组织在警戒带内燃放，销售企业的安全服务意识也会规范起来。

　　花炮行业经过洗礼后终会康复，业内惧怕的是龙年北京“落寞”的除夕夜将延续，甚至扩大。

　　“其实，北京率先推出的‘内筒禁令’具有特殊性。”全国烟花爆竹标准化技术委员会委员黄茶香表示。

　　她解释说，今年的春节恰逢一个过渡期——国务院已经下发“53号文”，而新的标准还没有制定出来。因此，北京采取“一刀切”，禁止个人燃放所有二次开炮的内筒型组合烟花。

　　黄茶香透露，目前各部委已经基本同意，重新定义“内筒型组合烟花”的标准。发射筒内径规格较小的二次开炮品种将不再被称为“内筒”。

　　“所以相信北京以后还是有机会看到漂亮烟花的。”黄茶香说。

　　■ 对话

　　国际烟花协会秘书长刘东辉：

　　销量下滑 经济环境非主因

　　记者：近些年来，大城市烟花销量下滑，与大的经济环境是否有关？

　　刘东辉：我认为，原因主要不是经济层面。据我们考察，农村、中小城市烟花消费习惯还在，甚至销量在增加。但大城市的市场确实萎缩很多。大城市车多人多，房屋密集，禁放区范围比较广，燃放不方便，燃放热情降低，有大家嫌麻烦的原因在里头。

　　记者：老百姓热情不高主观因素有哪些？

　　刘东辉：心态上的改变最明显，由不理性逐渐变得理性了。2005年以前全面禁放，老百姓的压抑情绪开始积攒，之后突然开禁，自然完全释放出来。

　　由于对烟花爆竹好奇心、新鲜感重新产生，“禁改限”之后几年的销量要远远超过之前的数倍。但随着一年一年的情绪释放，心态又回归平常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环保意识增强，北京PM值问题引发讨论，对大家心态上肯定有影响。另外现在的年轻人热衷于电子产品，对传统烟花不是那么上心了。

　　浏阳市花炮局局长汤显华：

　　注重环保 厂商开发新品种

　　记者：湖南浏阳市是我国花炮主产地，超过一半销量都来自这里，今年销售情况如何？

　　汤显华：现在的情况是，烟花爆竹内销产品，销量50%、60%以上来自浏阳，烟花产品更是绝大多数都来自浏阳。外销出口量，浏阳占到60%以上。

　　今年春节整个花炮销量上升了20%，不过北京、杭州、郑州三地下降。上升原因是占销量大头的农村、中小城市需求量越来越大了。

　　记者：2010年国务院“53号文”出台以后，特别是今年北京地标禁止了“内筒”，带来哪些变化？

　　汤显华：有意思的是，有好多人打电话来质问我，“为什么产品质量下滑了，难道假冒伪劣吗？”其实不是，只是由于限制内筒型组合烟花，效果没有原来那么好了。

　　“53号文”出台，意味着70%以上的产品都受到了限制。优胜劣汰、淘汰转型是一定的。对于一些过去专注做组合烟花的来说，叫他转做别的实在非常困难。而最明显效果就是企业安全环保了。大家都在规格上改良，开爆药、发射药研究革新，开发响声好，粉尘少的品种。

　　B08-B09版采写/本报记者 刘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