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7:评论周刊·人文专栏
 
前一天  后一天

数字版首页 > 第B07:评论周刊·人文专栏
下一篇

尊崇什么人?

2012年02月25日 星期六 新京报
分享:

  【葡西行随感之二】

  有人概括国内旅行团的日程是“下车看庙,上车睡觉”,到欧洲就更是免不了参观教堂。不论历史人文,还是建筑艺术,教堂之于“旧大陆”都是最重要的文化遗产。

  我们在葡萄牙虽然只安排了一天时间观光,但还是进了首都里斯本的热罗尼姆斯大教堂。它是葡萄牙第14任国王堂·曼努埃尔一世为纪念葡萄牙人发现通往东方的海上航线而建,在1755年的里斯本大地震中奇迹般地矗立,现列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遗产”目录。这座全国最庄严的大教堂里安葬着两个人,进门左右两侧分别是他们的棺椁:一个是航海家瓦斯科·达·伽马;一个是诗人路易斯·德·卡蒙斯。

  葡萄牙人对他们的尊崇可见一斑。其中,对诗人卡蒙斯的崇敬更甚于航海探险家达·伽马。据说不少到访的外国国家元首,都要到这座教堂向卡蒙斯表达敬意。

  这大概是因为达·伽马只是葡萄牙众多航海家的代表,例如比他稍年轻的麦哲伦,第一个实现环球航行,成就与贡献就不输于他;而诗人的成就是无可比拟的。我们在葡萄牙参观的第一个景点——欧亚大陆的最西端的罗卡角,纪念碑上以葡萄牙语写的那句著名的“陆止于此,海始于斯”,就出自卡蒙斯的长篇英雄史诗《卢济塔尼亚人之歌》。

  欧洲教堂安葬的大体是三种人,一是王公贵族,二是传教的圣徒与先知,三是先贤。卡蒙斯与达·伽马当然属于先贤。

  西班牙人尊崇的先贤,从埋骨“毗邻天堂”的教堂角度看,一是航海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二是建筑大师安东尼·高迪。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和第二大城市巴塞罗那都有纪念哥伦布这位西班牙“客卿”的宏伟建筑,而1492年8月3日哥伦布奉西班牙国王之命,从今之塞维利亚地区出发,横渡大西洋探险,他死后就安葬在壮丽的塞维利亚大教堂里。那个灵台的造型很特别,是国王斐迪南与王后伊莎贝拉盛服为之抬棺,极尽“哀荣”。高迪则安葬在历百余年仍在施工却已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圣家族教堂”底层,它是西班牙最大的教堂,也是高迪亲自设计。

  需要说明的是,在先贤里,西班牙人其实非常崇敬《堂吉诃德》的作者塞万提斯,可惜他在贫病交加中死去,早已尸骨无存。于是,在马德里皇宫旁边的西班牙广场上,建立了一座塞万提斯纪念塔。作家安坐在高处,俯看他笔下的两个人物——骑瘦马的堂吉诃德和坐驴子的仆从桑丘·潘萨,一起出发行侠。

  尊崇什么人,体现一个民族的精神标高。可以看出,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推崇的是创新者、冒险家——二者表现的都是不安于现状、不满足于已知的探索与开创精神。如此,放在第一位的不是道德标准,而是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贡献,包括创造了多少可传诸后世的精神文化遗产。

  当然,人类社会的价值观是与时俱进的。英雄时代,征服者凯撒、拿破仑等人被崇拜,而哥伦布、达·伽马这种探险家兼征服者残忍的一面被视而不见;如今,人们仍然推崇的,是他们英勇的探索精神,而中国先贤孟子所谓“杀一无辜而得天下,不为也”的人道主义思想,正在成为人类共同的价值。

  对个人来说,义利之辨相对而言较为容易。孔夫子说过“富而可求,虽执鞭之事,吾亦为之”,“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这种取舍是道德层面的,心态没被扭曲,而正义感、羞耻感尚存的不少人可以做到。比具体事情上的义利之辨更艰难的取舍,是人生“大盘”的艰难抉择,即在生死之间、今生与来世之间的“路径选择”。

  航海家、探险家达·伽马与哥伦布,固然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英雄气概,敢于冒常人不敢冒的风险;了解一下文豪卡蒙斯与塞万提斯的生平经历,可知他们也绝不是奉行“好死不如赖活”哲学的庸碌之辈,也曾豪迈地闯荡过世界。建筑大师高迪虽出身贫寒,性格孤僻内向,一生不曾出过远门,但他在精神世界里探险。他不奢求今生今世的荣华富贵,却追求精神创造的不朽,晚年声名赫赫,仍时常在寻思完善的构想,以致走路时被电车撞倒,路人以为这个衣履不整的老头是流浪汉而将他送入廉价医院,延误了救治时机……

  不仅是葡萄牙、西班牙,世界各国、全人类都该推崇那些勇于牺牲,勇于探索,执著于精神追求而豪气干云的人生冒险家,我想。

  鄢烈山 知名评论人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