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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贝尔两评 在诸神世界中发现自我

2012年02月25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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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坎贝尔
德裔法国画家恩斯特神话与幻想相结合的画作。把“神话”的夸张导入到当代艺术中,曾令全世界惊异不已。
《神话的力量》
作者:约瑟夫·坎贝尔
版本:万卷出版公司
2011年9月版
定价:49.80元
《千面英雄》
作者:约瑟夫·坎贝尔
版本:金城出版社
2012年2月版
定价:45.00元

  约瑟夫·坎贝尔(1904-1987),美国著名比较神话学家,也是一位极具启发性的导师、演说家和思想家。早年曾在莎拉·劳伦斯学院学习英国文学,20世纪80年代因一系列电视专题节目而广为人知。他探讨人类文化中神话的共同作用,深入研究世界各地文学与民间传说中的神话原型;他建构起当代神话学理论的全新体系,代表作有《千面英雄》(1949)、《上帝的面具》(4卷,1959-1967)等。

  □书评人 游伟

  远在柏拉图靠哲学戏剧阐述自己的哲学观念之前,神话就已经成为传递生活经验与人生智慧的重要工具。

  那些彼此交织,成为体系的神话,背后充满了各种原始的经验记录,由父辈在昏黄的灯光下讲给围成一团的孩子,这是他们的启蒙教育。只是到了我们这里,神话最初被创作出来的动机早已模糊,故事就只是故事。不过,在神话学者看来,即使不需神话完成早期教育,这些故事依然称得上是人生的富矿,只是尚未发觉。

  声音总能找到耳朵。

  1986年,美国比较神话学家约瑟夫·坎贝尔(Joseph Campbell)与著名记者比尔·莫耶斯在电视上的谈话节目《神话的力量》,使得这位非学院派出身的神话学大师走向公众视野,在讲坛之外获得了无数的听众,他的观点也逐渐成为美国大众认识神话的起步。

  作为造梦工厂的好莱坞最先认识到坎贝尔和这些神话的价值,名导演乔治·卢卡斯就曾明确表示自己受到坎贝尔的影响。只是好莱坞需要的,是坎贝尔对于神话结构的研究。哪怕是《星球大战》,也无非是借鉴了神话故事的套路,对于强调神话的精神指引功能的坎贝尔来说,多少有些买椟还珠。

  坎贝尔不同于那些关注神话的叙述模式(即神话怎样讲故事)的学者。在《神话的力量》一书中,坎贝尔引用了一个印度的说法,神话即为“道路”,指引的是人们如何获得真实自我的方向。而《神话的力量》正是希望通过具体神话故事的阐释,告诉听众如何认识神话,并通过认知走向成熟:一个与自然与社会融合的人。

  举一个坎贝尔用到的印第安人关于水牛的神话故事为例。

  印第安人诱导水牛摔下悬崖,从而杀死水牛获取肉食。然而,印第安黑足部落的人却一直无法让水牛走下悬崖,部落即将遭遇饥荒。

  一位名叫明尼荷花的少女,在某天取水时抬头对悬崖上的水牛说,“如果你们愿意走下来,我就嫁给你们之中的一个”。奇迹忽然出现,水牛一头头自动走下悬崖,而其中一只牛则走到她跟前,要求她兑现诺言。

  女孩的父亲在发现孩子失踪之后,在喜鹊的帮助下找到了与水牛在一起的女孩,而水牛也发现了他。父亲被水牛踩死,而水牛则表示如果女孩能让父亲复活,就可以放她走。女孩收集骸骨,连续几天对着尸体唱歌跳舞,父亲复活了,水牛看到后要求女孩教会自己水牛舞,好让自己的同胞复活。这就是印第安著名的水牛舞的由来。

  坎贝尔在讲完这个故事之后,补充说,“通过仪式达到一个超越无常的层面。生命出自这个层面,再回到它来的地方。”这就是坎贝尔所谓的“古老神话是用来平衡身心”的全部意思,也是他阐释神话的最终指向。

  按照这种理解,神话在个人与社会,社会与自然的融合过程中,尤其是人回归内在的过程中,起到的作用可以被无限放大。坎贝尔列举了大量的神话,揭示这些来自各种文化背景的神祇在内核上都和你我一样,他们最终实现自我的过程,恰好就是对我们的隐喻。那些夸张的神迹,无非是一种暗示,需要我们去破解它象征的意义。

  □书评人 林海

  坎贝尔《千面英雄》中,最触动我的一句话莫过于:“神话是众人的梦,梦是众人的神话。”神话不再是远离我们现实世界的英雄传奇,而是透露我们心灵秘密的藏宝图。俄底浦斯恋母弑父,所折射的无非是子女成长“破茧而出”的愿望和最初的性向往。然而,因为社会的诸多伦理,这些欲求只能潜藏于内心。于是涌现为个体的梦——而这梦为太多的人所共享,便成了神话。

  相信人人都有这样的体验,每每梦魇醒来,恐惧惊慌有时,回味沉迷有时。而每个神话故事,也正如一个个以英雄为主角的梦。用坎贝尔的话说,我们每个人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未被认可的、初步的、但隐含强大力量之梦的众神庙。梦境脱离了现实的伦理控制,映射出最真实的自我。是的,就是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在神话领域的应用。

  这看似简单的解读,却实际解决了另一个难题:为何在世界各地,都出现过类似的神话故事?东非曾有创世神母,埃及曾有双手分开混沌的苏黑卡大神,而中国亦有开天辟地的巨人盘古,他们难道早在没有互联网、没有光纤电缆的时代,就已经互通了讯息,留下了近乎雷同的神话和英雄?而用坎贝尔的理论,就容易理解这种原始人群共通的想象。相似的,在世界各地都出现的大洪水或暴雨灭世神话中,总会出现方舟和先知——这折射出居住在洞穴里的原始人类,对于洪水之灾的恐惧,和对气候变化无序的担忧。这种情绪不分欧亚非美,是每个族群所共享着的。故事传承下来,或许出现种种变形,但是其内核是无法掩饰的。而坎贝尔所做的努力,其实就是从世界各地的种种神话中,寻找千面万像的英雄踪迹,凝视他们,还原那些缔造英雄的普通人群。这一来,便将英雄们拉回了现实世界。

  因而,可以理解为何英雄们总有着脆弱之处。阿喀琉斯有着未受护佑的脚踵,忒修斯杀死米诺牛后会忘记换下船上的黑帆。宙斯好色,赫拉善妒。故事中每每交待“不得打开这扇门”或“不得开启这口箱”,英雄们总是抑制不住好奇,酿成巨大的悲剧。这些不完美的英雄,并未在故事的口耳相传中,因缺陷而失去魅力,也没有被故事的再创造者“善意”地改掉这些缺陷——因为假如没有这些缺点,英雄神话便与我们这些凡人无关,只是祭坛上呆板的塑像和无趣的说教。这也是为何,在文艺复兴时期,大量关于酒神、农神和巫婆的神话故事,如地下潜流般,在各类艺术形式中喷薄而出。这些不完美的、甚至涌现着邪恶的生命力的神话故事,其实正是你我这些凡人的自我写照。

  每个做梦的孩子心里,都有将自己扮演为神话英雄的冲动。而细心读那些神话,才发现英雄们亦不过是不肯死去的欲求。坎贝尔说得再漂亮不过了:“整个社会以充满生机的不朽单元呈现出来……世世代代的个人像身体上的无名细胞一样逝去,但是稳定永恒的形式却保留了下来……拥抱这个超我,每个人都会发现自己因此被提升、丰富、支持和扩大。”

  如同神话中所描述的那样,人会找到数千年走来的路。在这一刻,个人在神话与梦境中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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