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洪宇履职录：代表要像鸡打鸣

　　三月，全国“两会”即将召开。

　　参加“两会”，对代表委员来说，不仅是个人身份的荣誉和履行民主程序的义务，同时也是对个人履行职责和参政议政能力的检验。

　　事实上，代表委员的职责并非只在“两会”才发生作用，更多工夫要花在会场之外，延伸到日常履职之中。

　　作为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政协第十一届全国委员会的最后一次大会，今年“两会”召开前夕，本报推出系列报道，记者跟随代表委员，观察他们如何洞悉民意，记录他们怎样履职。

　　人物

　　周洪宇，全国人大代表、湖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华中师范大学教授、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委员

　　履职

　　建议义务教育免费；起草《校车安全运行管理条例》

　　1月21日，调研校车安全问题结束，老周推掉了武汉市黄陂区领导的宴请。“如果去吃饭，书记区长又得来，一顿酒就得浪费好多时间。”老周说，当晚，他的安排还有：修改本次即将提交两会的代表议案建议，完成一篇稿债，接受记者的采访……

　　老周叫周洪宇，是湖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如今老周配了专车和秘书，但他还是喜欢人称呼他“华中师范大学教授”。

　　今年，老周担任10年全国人大代表的任期将满。

　　总结过去，老周说，叫我“周免费”合适，但叫我“周大炮”，我还不够格。

　　调研校车当场算账

　　21日，周洪宇带着几名年轻人去武汉市黄陂区调研中小学生校车试点情况。

　　当天下午，放学时间，在黄陂区横店镇小学大操场上，3辆橘黄色的“大鼻子”校车一字排开，背着书包的孩子排队上车。随车安全员一一检查孩子是否坐好。

　　黄陂区的大小官员闻讯赶来陪同。

　　周洪宇用手敲敲车盖，摸摸车门，然后现场与校长和运营企业算起账：学生每次乘车收费1元，一个月45元，高不高？政府每年补贴你们32万，每台车5.3万，摊到每个月4000多，司机养得起不？会不会安心开车？企业能不能维持下去？

　　校长瞅瞅在场的教育局领导。“你们不要怕有领导在场，说实话。”周洪宇说。在场的教育局领导尴尬地笑。

　　去年3月，“两会”期间，周洪宇率先向全国人大提交了“关于实施全国校车安全工程的议案”，提出制定《校车安全运行管理条例》。

　　当年10月20日，周洪宇得到教育部回复。没想到回复不到一个月，11月16日，甘肃又发生重大校车事故。

　　悲剧再次让周洪宇揪心。随后，他联系湖北的法律学者、律师等5名专家组成校车安全法规起草湖北立法专家组，起草了《校车安全运行管理条例》，计划今年“两会”提交全国人大。

　　近日，周洪宇得知武汉黄陂区采取政企合作的方式购置了6辆校车，并已运行。他到学校调研，顺便征求师生对国务院法制办《校车安全条例(草案)》的意见。

　　当天的调研，持续到下午6点多结束。

　　提建议讲究“门道”

　　“有人揶揄我，是个书生。”21日，返回途中，周洪宇说，“我做教授，有个学术语言。在人大，还有个行政语言，对不同的人要转换频道，我也懂。但做人大代表，要拿出做学术的扎实精神，才会做出有影响力的议案。”

　　老周的体会来自10年前，当时，他在“两会”上建议义务教育免费，最终实现，亿万学子受惠。

　　周洪宇是研究教育史出身，当时兼职武汉市教育局副局长。

　　首次当选全国人大代表，他到农村发现，自己20年前到过的乡村小学还没变，几百元的学杂费对贫困乡村的家庭仍是负担。而在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就开始义务教育免费，“我意识到，推动义务教育免费意义重大，势在必行。”周洪宇说。

　　随后，他做了精细的测算：如果全国免费，需要1800亿；农村免费，需要850亿，但如果全国592个贫困县先免费，只要200亿……

　　“如果一开始就要政府拿1800亿，有关部门肯定不接受。而且会想办法否定你的建议。”

　　最终，周洪宇选择了“分类承担，分步实施”的建议策略。

　　周洪宇认为，正是因为他的议案有理有据，讲究策略，才最终引起了全国关注，并得到中央领导的肯定。

　　2008年，中国的义务教育免费基本成功。

　　绰号“周免费”、“周大炮”

　　黄陂区教育局的官员认为：条例只讲车的问题，投入和运行机制欠缺。

　　横店镇小学校长认为：条例对学校责任要求过重。学校重在教书育人，对安防交通既不专业，也没有能力配置。

　　这是在1月21日的调研中，周洪宇收集到的针对国务院法制办《校车安全条例（草案）》的两条“尖锐意见”。

　　调研结束，周洪宇总结，国家的《校车安全条例（草案）》责任太虚，边界不清。

　　他向校长承诺，今年“两会”，他将提出一份修改完善国家《校车安全条例（草案）》的议案，反映校长的意见。

　　2008年，周洪宇当选湖北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一些人担心他为名位所绊，从此不再“周免费”。

　　另一些人希望他登高疾呼，不仅要做“周免费”，还要做“周大炮”。

　　过去4年，他每年还是保持20份左右的议案建议。他提出的实行农村中等职业教育免费，2009年9月起实施并建立大学生医疗保障体系；2010年，实施、保障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高中阶段教育权利被采纳。

　　“鸡打鸣”理论

　　有媒体称周洪宇是“周大炮”。不过，他说，傅斯年当国民参政员，人称“傅大炮”。“和他相比，我还不够格。”

　　他说：“我们民进中央副主席王佐书有个‘鸡打鸣’理论。公鸡打鸣不能乱打，打得太早，会被杀了吃肉。打鸣太晚，农人都起床了，也是白打。所以，代表要像鸡打鸣，不能不打，还要打得准。”

　　周洪宇在勤奋“打鸣”。一份统计显示，从2003年至2012年他的议案建议达203件，被国家有关部门先后采纳的，约占70%。

　　1月22日晚10点，周洪宇终于忙完一天的工作。

　　走出办公大楼，周洪宇说：“我是人大的岗位，代表的职责，学者的本色。未来不管还当不当代表，都要说下去”。

　　■ 问政

　　“要超越个人利益提建议”

　　1 履职期间，哪个议案（提案）、建议最有效或印象深刻，为什么？

　　周洪宇：应该是《农村义务教育免费》。实施农村九年义务教育全免费建议是我在2003年3月十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提交，并于2003年3月6日下午向温家宝总理面呈，此后至2008年持续提交有关建议。最终实现了我国九年义务教育的全免费。

　　现在，全国95%的中小学生教科书费也免除了，这项政策惠及了上亿学生，和免除农业税一起，被评价为上届政府最重要的两项民生政策。

　　2 履职一般会遇到哪些阻力，你会怎么办？

　　周洪宇：阻力比较少，无能为力是有的。比如，昨天还收到湖北黄石市一个群众上访反映遭受当地黑恶势力侵害的事情，遇到这种事情，我就转给省信访办处理。

　　还有，比如民办教师待遇问题，我只能帮忙反映。我只是人大代表，只有建议权，不是政府部门工作人员。所以，我反映的问题也不是100%一定给解决的。

　　3 你认为作为一名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最应具备的品质和能力是什么？

　　周洪宇：十个字：热情、勇气、执著、理性、智慧。

　　人民代表是对历史负责的，对人民负责的。我们讲的可能犯错，可能惹领导不高兴。但我们要有建言的勇气。要超越个人利益去提，也会获得理解。所以，要理性地分析、调研，智慧地选择时机。然后，执著地去建言，就会有收获。

　　4 你对代表委员更好地履职有什么建议？

　　周洪宇：最重要的是提高代表自身的素养，包括政治素养，思想素养，还要培养一种历史使命感，还得学习法律法规知识，这样才能更好地履行法律监督权。

　　□本报记者 杨万国 武汉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