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0:走读中国·大运河之苏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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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城河勾勒出2500年古城轮廓

2012年03月14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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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城内,一栋紧邻河道的古旧小楼依旧散发着浓郁的江南生活气息。
“前街后河,家家临水”、“水陆相邻,河街并行”——苏州古城的基本格局充分借助了一条条人工开凿的河道。
平江路旁边的小巷中,一位居民趴在窗口与楼下人聊天。
清晨,一位居民走过平江路旁边的小巷。
盘门附近的运河岸边,几名酒吧调酒师在练习花样调酒技术。
胥门外护城河边,一位居民在擦洗自行车。
盘门外一大片土地已成为被包围起来的工地。
胥门,一位游客从城门洞内走过。

  苏州的环城河,是公元前514年吴王阖闾派伍子胥建苏州古城时挖掘的一条护城河,与太湖和后来的京杭大运河等水系沟通。京杭大运河从北经寒山寺西侧流向苏州古城区。如果登上游船开启环城河游览,可以看到修复的苏州古城墙遗址、中国现存最长的连拱古桥宝带桥、独一无二的盘门水陆城门、“吴门第一桥”的吴门桥、重修之后的古胥门、苏州大学的侧影、《红楼梦》中“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的阊门等等。绕古城一周的时间大约为45分钟,水流的走向勾勒出古城区的轮廓,这是苏州2500年来基本保持不变的城址。

  经年的藤蔓缠绕在城门四周

  春天还没有真正降临江南,经年的藤蔓缠绕在苏州城门四周,像血管一样。城墙上有垛口、炮洞、绞关石、新修的唐井、白龟听井的小品、已经不再开启的水城门闸口……大批游客来到盘门景区就是为了看盘门水陆城门,它在苏州城的西南,曾经是这座古城的交通要道和屏障,大运河从这里绕城而过,从运河北上可以到达太湖。

  苏州人称它“冷水盘门”,正因为它僻处古城西南,才躲过了拆城一劫,成了国内唯一一座保留完整的水陆并列的古城门。导游词中首先提到的是苏州的标签式称谓“东方威尼斯”,和盘门(曾名“蟠门”)这个名字对应,说的是“水陆萦回,徘徊屈曲”。水道纵横交错就是当年苏州城的景象,也不止盘门一个水陆城门,据说苏州城曾有八个水陆城门。水城门并非洞开的关口,住在附近的陆大爷说在他小时候,“水城门很低,划船要平躺着身子才能过去。城里很多地方水很急,可以自清”。

  异乡来的年轻画家杨其芳对苏州护城河的感觉完全不同:“我刚来苏州的时候,发现护城河的水纹特别缓,流动的节奏很慢很慢,水是深色,应该是富营养成分很多。”杨其芳把自己的画室开在盘门景区的出口处。这是一个封住的出口,来往的人流很少,2001年因为召开APEC会议而大兴土木;过后,新建的铺面大多出租给了仓库。

  杨其芳从没有画过盘门。现在即使站在被称为“吴门第一桥”的吴门桥上,也几乎看不到“水波荡漾”的痕迹,周围一大片黑色湿润的土地已经被包围,有人说它会被规划为城市公园,有人说它会被建设成购物中心。

  但是杨其芳偷偷爬上了“禁止攀爬”的胥门上去写生。那是一段新老城墙混合的产物。据说1978年一个下放回城的人因为没有住房,把古胥门城门洞清理后,作为临时住处。这在客观上保护了胥门,让它和两侧的城墙没有受到重创。在杨其芳的那幅水彩画里,城墙是被截断的一隅,长着蓬蓬杂草,上面还有一棵树。

  被水规整的空间与延缓的时间

  胥门下是伍子胥文化广场,苏州市的主要文化活动主场地都设在这里。连接两岸的是新修的万年桥,高大巍峨,总有人站在上面看风景,例如观摩一群国外游客在码头上乘坐游船开启他们的“中国江南行”。

  关于胥门和伍子胥是否有关,有着各种说法,但苏州城最早建立却被大多数人公认为伍子胥的一大功劳。当年伍子胥率人不辞辛劳,“相土尝水,象天法地”,筑成了周长47里的大城和周长10里的内城。时至今日,虽经2500多年漫长历史的演变,苏州古城仍保持了伍子胥主张的“必立城廓”的风貌。

  苏州城的基本格局借助了一条条人工开凿的河道。要想解释清楚这一格局,宋代的《平江图》是一份最好的说明书。苏州文庙(碑刻博物馆)内的《平江图》碑,是世界上现存最早最详细的石刻城市地图。苏州作家王稼句说:“苏州城充分利用了水这个自然条件,以城外的河湖为依托,大胆地引水进城,在城内有计划地开凿了一条条河道,构成了非常完善的城市交通系统。茫茫太湖在城西,大海又在城的东面,湖水经苏州城东流,因此苏州城里的河道大多是东西走向,而传统中国民居主要是南北朝向,于是造就了‘前街后河,家家临水’的城市布局。”

  “水陆相邻,河街并行”是古代苏州百姓的生活常态。从水陆城门可以出发和抵达,人不用离开船,水道就是通途。“你去看,苏州古城内的河边,几乎每户人家的屋后都有一个小小的码头。”这说的就是“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吧。

  “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对于苏州人来说,它规整了苏州的空间,也限制了苏州的空间。更重要的是,它延缓了苏州人的时间。”作家王稼句举例说,“听评弹,就是一门时间的艺术。小姐从楼上走下来,这个情节能够说三天。”

  杨其芳觉得这也对应着苏州人的性格:“很内敛,就像护城河的水纹一样。”杨其芳在北京呆过,“在北京,我们同行之间看对方的作品,哪里有问题就直接指出来啊;在苏州不一样,大家都不会直接提出反对意见,彼此的交流也不多,大家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是小船停靠在属于自己的码头。

  风景化的长街与苏州人自己的小巷

  老苏州城,有当地人说像一只螃蟹,八座城门通向城外的八条街,就是八只蟹脚。古城是路河平行的双棋盘格局。“老苏州城”,另一种说法是“苏州老城区”,这是一个不断扩大的地理概念。

  到达苏州的第一天,就有当地人推荐我们一定要去平江路看看,它也许和《平江图》对应,那可是苏州城的源泉。苏州媒体人余涛这么描述平江路:“一条三四里的长街,沿街有一些小店,旅游的人不少。但是,如果拐进巷子里,都还是老苏州人生活的巷子,有原生态的味道。”

  的确,如果只在这条与河道平行的东西向长街上行走,看着一个个“小清新”风格的书店茶座以及在风中飘动评弹演出的旗帜,会有一种进入苏州式“南锣鼓巷”的错觉。这样的街道最能吸引拍照和驻足的目光。三岔路口、两条河道交汇的地理优势,也让拍照的人成了“相互的风景”。久雨之后的苏州,河道两边和石板上面留下一层深深浅浅的青褐色,白墙上的水渍如同道道花纹,可以想象“苔痕上阶,草色入帘”的景致。

  经常也有小船开过,伸出一支长篙打捞河道里的垃圾。少数人家的屋后也有小船,但看起来似乎永远都不会起航。“原生态”的景象,则莫过于穿着花色睡衣的妇女提着马桶走过平江路旁边清晨的小巷。平江路和各种巷子,就好像主干与支流,例如大儒巷、中张家巷、丁香巷……毛细血管一样的巷子,是组成这座城市的更深入细致的肌理。

  这些巷子里很少有游客的身影,但很可能会偶遇一所故居,虽然现在大多也已沦为大杂院,生活在其中的人也并不知道它的前世今生。或者拜访一座园林,比如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藕园。在苏州众多的私家园林中,藕园的特色并不突出。论古朴,有宋代的沧浪亭;论雄深,有元代的狮子林;论雍容,有明代的拙政园;论清幽,有清代的留园。与它们相比,藕园则显得有些散淡,就像它的位置一样。

  巷子里有阿公走出来散步,阿妈推着小囡囡出来看风景,看看平江路上各种各样的游客。“旅游好啊,天天有人打扫,平江路越来越干净了。”然后回到巷子里,过自己的日子。平江路属于游客,而那些巷子,还是苏州人自己的巷子。

  ■ 河与城

  与水相关的苏州之梦

  苏州博物馆里很吵。这座因为设计师而闻名的博物馆,更像是一个免费参观的旅游景点。里面的藏品不算多,最近展出的是画家杨明义的“百桥图”。在他的画里,江南的桥婀娜婉转,与之搭配的元素大多是小船、美女、弯月、清空……摄影记者看了说,这就是关于苏州的一个梦。

  关于苏州的梦,已经做了很久。作家王稼句写过《三生花草梦苏州》、《苏州旧梦》,说的大多是对1949年前苏州的印象和记忆。流传更久的莫过于一个书生制造的梦。公元七百多年的一天,唐朝一个叫张继的落榜书生心灰意冷从长安乘船回苏州,在小船的摇晃中,辗转难眠。此时,小船已停靠在寒山寺旁的枫桥边,夜半钟起,江枫飒飒,渔火点点……一首《枫桥夜泊》,使一座桥、一座寺院、一个城市都浸淫在了水色的薄雾之中。寒山寺的墙壁上有很多诗歌,几乎都在不断阐释和加固着这个关于水边苏州的梦,等待着纷至而来的游客吵吵闹闹地前去观摩。如果想模拟一个梦境,王稼句给出了最好的时间;“就像要看苏州园林,最好选择除夕下午或者下雨的日子去。”

  大运河从寒山寺穿过,站在枫桥上,就能看到来往的货船川流不息,带着煤、石料、钢筋……有的吃水很深,从这个城市边上擦过。如果站在枫桥上看风景,这无疑是苏州运河边最为实在的一个梦,有着坚固的形状和内容。

  ■ 城与城

  古城的限度与外溢的城区

  作家王稼句说,苏州城的现代改造从上世纪20年代末就已开始。当时有苏州城市建设计划,包括建设苏州公园、改建公共厕所、设置标准钟、开凿自流井、筹办自来水、增设公共电话等,这一计划涉及到改造城门、掩埋河流、拓展道路。资料记载,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初,因整治环境、修筑道路、建设工厂、扩大学校、挖防空洞等原因,苏州共填埋25条约长19.4公里的河道。护城河除了排泄雨污水外,运输、防卫和生活功能几乎全部丧失。

  上世纪50年代末,时任城市建设部部长万里说过:“中国的城市很多,有些难免搞不好。不管哪里不理想,有两个城市一定要搞好,就是苏州和杭州。”苏州在解放后的第一次城市规划就是在当时进行的,核心是保护古城,同时把苏州翻一番。而在当时,中国其他的大多数城市还没有“规划”一说。可以说,苏州走在了全国城市规划保护的前头。所以,将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石刻城市地图《平江图》与现代的卫星遥感图相对照,人们惊奇地发现,几百年过去了,这座古城的总体格局居然没有改变,只是当时那座城市叫做“平江”,现在则叫做“苏州”。

  1986年,苏州制定了《苏州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在这个规划中有个很重要的规定,就是要求苏州古城区的建筑不得高于24米。让人欣慰的是,直到今天,这个规定仍然被执行着。现在的苏州古城区,几乎没有超过六层的高层建筑,古城区中有电梯的楼房也很少。对于老苏州人来说,最高处是北寺塔,其他建筑都不应超过它的天际线。但是苏州城区也在不断溢出,在古城城门一带,城市在长大,楼在长高,天空没有疆域。从一个外扩的城区来说,天际线在改变,这里也是资本最感兴趣的地方。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曹燕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秦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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