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6:书评·关注
 
前一天  后一天

数字版首页 > 第C06:书评·关注

中华书局众人谈 百年后重寻光荣与梦想

2012年03月24日 星期六 新京报
分享:
刘梦溪(中国文化研究所所长)
葛剑雄(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
周质平(普林斯顿大学东亚系中文部主任)
刘东(清华国学研究院副院长)

  刘梦溪 中华书局的书常是我的首选

  中华书局从建立开始,有个基本的目标,就是文化传承。把中国古代的典籍通过各种方式,有时是影印,有时是重新校点,让中国古代文本的经典四部经典(经史子集四部),能够跟今天的中国人相通,成为今天的阅读食粮。可以说,中华书局在使中国古代经典进入现时代方面,做了大量出版工作,在文化传承方面贡献巨大。

  在其百年纪念之际,应该高度评价它在文化传承、经典进入现代方面有过不朽的作为。现代中国人不论是哪个年龄段,哪怕是年轻人应该记住。当代文化建设离不开传统文化建设,源头在哪里?在某种程度上应该重新解释经典,中国文化源远流长,学术思想从先秦百家之学到历朝历代,都有代表性的学术思潮。中国历史上不同时期的思潮代表,不仅是思潮,有不同的学者出现,每一个学者在当年有大量的著作,是我们今天重要的文化遗产。

  纪念中华书局,对我而言很亲切。从我开始做学问以来,中华出的书常常是我的首选。我们这一辈的国学根基,比起王国维一代来,已经是很差了,传统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根。我有时候跟他们开玩笑,你们的书很贵,但是我没法摆脱。我的藏书里面,中华的书非常大。我也在中华出过书,现在还有书在他们那里。希望中华书局在世界、中国产生更大的影响。

  葛剑雄 中华书局走市场路线,令学界悲叹

  中华书局给我的印象,就是专业、高端、精益求精。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受益于中华书局,无论是在少年求学时代,还是在自己的学术研究阶段。

  我的中学时代,正逢“文革”,可读之书很少,也买不起书。当时影响我比较大的书,就是中华书局出版的《中华活页文选》,很薄很便宜,使用起来非常便捷。更重要的是,这个书的编写者,都是当时文史界的大家。在那个精神贫瘠、一书难求的时代,《中华活页文选》滋养了一代人,它激发了我对中国古典文史哲的兴趣,并且日积月累,让我得以拥有一个比较扎实的文史知识结构。

  近年来,我也发现,中华书局在市场面前颇有些不适,为了求生存发展,出版了一些通俗的大众读物,有些书的学术质量与文化价值甚至不容乐观。虽然其市场效益不错,但是很难说这些书没有影响到中华书局的形象。我多少有些难过,像中华书局这样的出版社,以出版学术书籍为主,而且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品牌效应,国家是应该对它有一些有力的保护措施的,不应该把它推向市场,以至于影响其学术著作的出版和它的整体水平。

  回顾中华书局的历史,我们都知道在1949年以前,它无论在市场效益上还是社会效益上都是比较成功的。但是,现在的出版环境并不允许它有足够的自由去创新去竞争。我期待国家政策有所调整,让中华书局这样的以严肃的学术作品出版为己任的出版社,不再如扁舟漂荡于市场大海,不再陷入追求利润与追求恒久的文化价值的矛盾中。期待中华书局真正做到守正出新,坚持自己的专业、高端,坚持自己的文化理想与价值关怀。

  在一个大肆宣扬轻松阅读的时代,我还想说的是,追求真理掌握知识的过程不全在轻松之中,我期待中华书局出更多高水准的书,也希望我们的大众阅读不再停留于轻松消遣状态中。

  周质平 理想的状态,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出版界

  我学生时代读过中华书局出版的《饮冰室文集》,后来还买过《老子》、《庄子》、《荀子》中华书局出版的古籍影印本。

  之后离开台湾,在另一个文化环境中生活做研究,中华书局留在我印象里的,就是传统文化守护者的形象,当然,商务印书馆也有类似的气质。后来得知大陆的中华书局面临经济困境,最后以出版非高端的大众阅读书籍扭转局面,觉得是情有可原。在一个大力追求经济建设的社会,出版社确实没办法不顾市场。对于出版社而言,选择市场还是品质,似乎构成了一种困境,其实不是出版社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体制环境的问题。

  也许,我们可以谈谈国外的出版现状。国外出版社分为两类,一类是商业类出版社,一类是大学出版社。我比较了解的是大学出版社,它们承担着类似我国中华书局的角色,以严肃的学术出版为主。一般而言,经济效益不是它们的主要考虑,它们往往有基金会支持。

  在美国,电子化阅读成为潮流之后,所有纸质的出版都受到很大压力。在这样的困境面前,很多大的基金会就会出来提供资助。美国社会有一个深刻的共识,就是像文化这样的领域,国家是不应该参与的,一旦参与,就会影响言论自由进而影响文化的发展。

  在这样的参照下,我们来看中华书局的发展,一个以古籍出版闻名于世,以严肃学术作品出版赢得社会敬意的出版社,在中国当下的环境中,要它直面市场,是很难的。中国没有完整的基金会制度环境,而政府又是以积极的姿态推动着文化建设,所以能期待的,就是国家对文化有一定的情怀,在政策上有一定的良性倾斜。

  刘东 期待中华书局的第二春

  中华书局长期以来代表中国古籍出版的制高点,我这一代人起来还是喝过中华书局的奶的。近年来大家注意到,中华书局从专业转向轻阅读带动国学热,这是一个表象。

  于丹只是个结果,不是起因,是因为市场化过度,一切向钱看,社会空气过于毒化,人性过于相斥,才使得老百姓对于过去人际关系、亲情各种各样的传统文化的向往和回潮,回潮中掀起民间性的自发力量,是社会某种困难问题的表征。于丹出现,构成商机,所以我个人觉得没办法,出这种书是双刃剑。

  年轻的时候,我听出版行家告诉我,你先出一些特别流行的书,等到挣了钱就能出好书。我说能这样吗,你们先把社会坑够了,再去回馈社会,这当然是开玩笑了。中国有个很大特点,越是外面的书,越理直气壮、财大气粗,外研社、商务、译林都比较好,说明西方的知识生产比较旺盛,我们的有问题。那么大的出版行,好选题是很难,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可以理解他们先出这样的书。

  但我觉得,中华书局是可以在选题上有所开拓的。比如我主持的海外中国研究,中华书局也可以出的。文化是需要积养的,所谓积德百年而后礼乐兴。现在中国的出版环境,并非足够公正,国家在政策上对文化的关怀也有待加强。中华书局的困境,其实是当下中国经济建设与文化建设不够和谐的一种反应。

  期待国家有更好的政策,中华书局迎来第二春。在等待的过程中广泛博取新的选题,让大家看到不仅是守旧的,更是创新的。

  采访整理/本报记者 朱桂英

  新京报插画/林军明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