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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的权利

2012年03月24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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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德莱尔》 (法)帕斯卡尔·皮亚 著 何家炜 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3月

  【编译者言】

  “我自信有一天我所写的一切都会畅销。”波德莱尔在1860年10月11日给母亲的信里这么写道。那是《恶之花》出版后的第三个年头。

  那时波德莱尔三十九岁,离去世还有七年。

  尽管在开篇《致读者》一诗中,波德莱尔就称读者为“虚伪的”,他显然还是相信,即便同时代无人真正赞赏他,但后人总会理解他并欣赏他的诗。

  时隔近一个世纪,帕斯卡尔·皮亚于1952年出版了评传《波德莱尔》。中间经历了普法战争和巴黎公社、美好年代和第一次世界大战、艺术爆发时期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用波德莱尔的诗句来说,“巴黎已不是昔日的巴黎”。

  那一年,皮亚已经是个四十九岁的中年人;此时离他的第一本书《发情的缪斯及其他诗歌》出版已相隔二十四年。这本色情诗集在诗艺上的成就自然无法与《恶之花》媲美,但在皮亚的一生中,比波德莱尔要漫长得多的一生中,它一定有着种种不知其名的影响。

  至今无人知晓帕斯卡尔·皮亚(Pascal Pia)这个笔名源自何处。他本名皮埃尔·迪朗,像波德莱尔一样是出生于巴黎的地道巴黎人。在他十二岁那年,父亲去世,他跑去了香槟省,后来又到法国中部投靠外祖父。到他回到巴黎时已是二十出头,经常住在蒙马特尔一带的旅馆里。我们知道,波德莱尔六岁丧父,十二岁随再婚后的母亲到里昂去读中学,二十岁被家人遣发去海上远游,中途搭船逃回巴黎,此后二十多年间不断在巴黎城里迁移住所。

  所不同的可能是,虽然1848年“二月革命”曾唤起波德莱尔“去枪毙奥皮克将军”的激情,但他身上那个“浪荡子”精神贵族很快对民主浪潮感到厌恶,而皮亚在他的青年时代遭逢的却是德国纳粹占领巴黎。

  今天,当我们翻看《西西弗神话》,无论哪个版本,都可以看到加缪的题献:献给帕斯卡尔·皮亚。这是1942年加缪在被占巴黎出版的哲学随笔,书的副题是“论荒诞”。正是在皮亚创办的《阿尔及尔共和报》里,加缪开始了他的记者生涯。他们曾是抵抗运动中最亲密的战友,而在巴黎解放后,也许是这位“入世”的存在主义者与这位“出离”的虚无主义者无法共处,两人的友谊自此结束。那是1947年,在他们共事的《战斗报》,皮亚宣称:“我们尝试办一份理性的报纸,而由于世界是荒诞的,它终将失败。”六年之后,皮亚成为“荒诞玄学社”(亦译作“啪嗒学社”)的“都督”。

  波德莱尔曾在《虚无的滋味》一诗中写道:“放弃吧,我的心;沉沉睡去吧。/……/我从高处凝视这圆圆的地球,/不再寻找一所可栖身的棚屋。”他尝尽了虚无的滋味,却在一句句不朽的诗句中“化泥土为金子”。皮亚在《波德莱尔》一书中这样写道:“他的《恶之花》所构建的与其说是一部精心打造的作品集,不如说是一位诗人的私密日记,这位诗人异常敏感并被判去培育其感觉,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果说波德莱尔依然以他的诗歌祈望于后人,皮亚则选择悄然地做一个最“平静地绝望着”的人。在战后长长的三十余年中,除了《波德莱尔》,他还写了《阿波里奈尔》、《地狱之书:从十六世纪到今天》等,并编撰了《色情文学词典》。这位坚定的虚无主义者将文学置于一切之上,并认为只有一种东西高于写作,那就是:沉默。在他的晚年,他要求保留“虚无的权利”,拒绝别人谈论他,禁止人们在他死后写他。

  如今,在辞世三十多年后,皮亚的书终于第一次进入中文读者的视野。《波德莱尔》是法国瑟伊出版社“永恒的作家”评传丛书之一种,名家写名家,加上既信手拈来又可查可考的旁征博引,翻译难度可想而知。

  回想起来,三年多前,正是皮亚的虚无主义立场吸引了我,才决定翻译这本书。以前我曾读过萨特写的《波德莱尔》,总觉得萨特是在拿波德莱尔来阐释他的存在主义哲学,那么,一个虚无主义者会不会这么做呢?相信读者会在阅读之后得出自己的结论,而我则相信,一颗虚无主义者的灵魂更容易亲近波德莱尔的一生,也更容易嗅闻到《恶之花》的芳香。□何家炜(《波德莱尔》译者)

  帕斯卡尔·皮亚(Pascal Pia,1903-1979),法国作家、记者、学者,著有《波德莱尔》(1952)、《阿波里奈尔》(1954)、《地狱之书:从十六世纪到今天》(1978)等。他于1938年开始新闻生涯,加缪曾把《西西弗神话》题赠给他。

  皮亚是一位坚定的虚无主义者,是最“平静地绝望着”的人。他将文学置于一切之上,并认为只有一种东西高于写作,那就是:沉默。在他的晚年,他要求保留“虚无的权利”,拒绝别人谈论他,禁止人们在他死后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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