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公务员聘任制“花开多地”

　　近日，江苏、湖北、河南、四川等地均表示，2012年将试点聘任制公务员制度。这意味着该制度将在全国陆续铺开。

　　2007年，深圳最早进行公务员聘任制改革，历时5年。广东省常务副省长肖志恒称，深圳为全国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从4月1日起，广东省要逐步扩大聘任制公务员试点。

　　深圳试图通过聘任制改革建立能进能出的用人机制，该项改革亦被看作打破“养老保险双轨制”的突破口。

　　但是，改革并没有建立有效的考核与淘汰机制，不能完全打破公务员的“铁饭碗”，“鲇鱼效应”亦无法充分发挥。

　　2007年，大学毕业的李萍希望在深圳找一份稳定工作，她参加了深圳市聘任制公务员考试，并成为深圳市第一批聘任制公务员。

　　当时，她对聘任制公务员的认识是，需要签合同上岗，养老靠社会保险。她最担心的是，“考的技术类公务员，没法当领导”。

　　5年后，李萍说，她现在转为科员，没有续签合同，仍在工作。除了养老保险不一样，我们跟委任制公务员没区别。

　　不能做领导的合同工

　　有些职位明确规定不任用聘任制公务员，这对有想法的年轻人是一种打击

　　2007年，在深圳考取了聘任制公务员的李萍，开始上岗。

　　和其他同事一样，她每天的工作朝九晚六。到单位，先整理一些材料，再将上级部门下达的文件阅读、分类，然后分发到相关部门。

　　办公室同事王莹，是一名委任制公务员，两人的工作时间和内容基本一样，写材料，发文件。两人唯一的区别是，李萍需要与单位签订三年的劳动合同，而王莹不需要。“理论上，是否能继续在单位工作，还得看三年后能否续签。”李萍说。

　　由于对聘任制公务员的担忧，以及一种若隐若现的“不公”：收入比委任制公务员低、不能做领导、还需要买保险。几个月后，她又参加了委任制公务员的考试，“希望能摆脱这些问题”，然而，却未通过考试。

　　2010年，李萍的担忧变成了一种“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从2010年1月1日起，深圳市决定，所有进入行政机关的公务员都实行聘任制。

　　实行聘任制后，“同工不同酬”是改革后面对的首个问题。深圳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公务员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漆染说，改革之初，很多单位一直把聘任制当做合同工或临时雇员来看待。

　　干同样的活，聘任制待遇比委任制待遇低1/3到1/2，甚至更多。聘任制公务员对此表示不满，不过，当年，深圳市只有不到50名的聘任制公务员，他们的不满并未引起单位的重视。

　　作为聘任制公务员，李萍遇到的另一个问题是晋升。“我们的晋升渠道是从助理升主管再到主任，6年升一次。委任制公务员的职级评定理论上是3年一次，他们升得更快。”李萍报考的是技术类公务员，“不能成为管理人员，也就是说不能做领导。”

　　谢晓宏是2010届的聘任制公务员。她说，有些职位明确规定不任用聘任制公务员，这对有想法的年轻人是一种打击。

　　在网络上，有人将委任制和聘任制公务员拿出来做对比，从薪酬到晋升、从政治地位到养老，得出聘任制“完败”的结论。

　　分三类统一管理，消除不公

　　聘任制和委任制都被装到三个类别中，都是一样的待遇和发展路径，消除了不公

　　2007年改革之后，深圳市药监局曾招聘一名计算机人才来负责整个药监管理系统。后来，一名前华为工程师来应聘成功，月薪8000到9000元。此前，他在华为的年薪达40万元。

　　这名工程师认为，虽然待遇不及华为，但这份工作轻松且能积累政治资源，同时还能发挥领导能力，带出新人。如果想有其他的发展，也可以放心地离开。

　　入职后，按照公务员聘任制和分类管理的办法，这名工程师被转为2级技术人员（技术类职级从1到7级不等，1级最高）。

　　对公务员采取分类管理，是深圳尝试对公务员制度作出改革的一个亮点。

　　改革中，聘任制和委任制公务员全部被分成了3个类别：行政执法类、综合管理类、专业技术类。简单地说，三大类公务员实行不同的职务序列和薪酬制度，建立各自独立的职业发展通道。

　　聘任制和委任制公务员都被装到三个类别中，待遇和发展路径一样，消除了不公。“除了养老和合同化管理，各方面应该都差不多。”漆染说。

　　用人单位与聘任制公务员按自愿协商签订合同。首聘3年，续聘5年，聘满10年者可签为无固定期限聘任合同。聘任合同中规定了双方权利和义务。

　　漆染说：“这样做让公务员有了紧迫感。一切按照合同办事，明确了解除和终止条件，违约责任等内容。”

　　然而，推行并非一帆风顺。一些单位则觉得聘任制公务员麻烦，要单独为了少数几个人买保险，签合同，他们不愿要聘任制公务员。

　　直到2010年，深圳全面招收聘任制公务员时，有一些单位仍拒绝招聘任制公务员。

　　养老与企业接轨，能进能出

　　为公务员职业建立了一个能进能出的渠道，解决了公务员养老制内部不公的问题

　　如今，作为聘任制公务员的李萍，在养老方面，享受的是“社会养老保险+职业年金”制——她和财政各拿出月工资总额的8%和10%缴纳社会养老保险。

　　政府给聘任制公务员购买养老保险，实行与企业接轨的养老保障制度，这是公务员聘任制改革中另外一个亮点。

　　李萍说，“我的收入要比委任制公务员低1000多元。”为了淡化二者收入差异，深圳市财政补贴聘任制公务员个人缴纳部分。

　　同时，政府每月按聘任制公务员月工资总额的8%为其缴纳职业年金，年金与其奖惩挂钩。

　　漆染介绍，这种方式的最大好处是，为公务员职业建立了一个能进能出的渠道，解决了公务员养老制内部的不公问题——比如，一名公务员工作40年，职级是科员；另一名从企业回流的公务员，职级是正处，哪怕他只为政府工作了1年，退休工资也会比服务了40年的公务员高。

　　至今，已在深圳司法系统工作10年的委任制公务员周丰，形容他的职业状态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说，刚毕业时，法律系的优等生去考公务员。10年之后，当初去企业或做生意的人，都成为管理者或发了财。“这种失落难以言说。”

　　“现在，我每个月收入一万元左右。”2000年时，国家曾鼓励公务员辞职，并奖励10多万元资金。周丰说，“我30多岁，出去重新开始，没这个胆子。出去后，我们没有养老保险，等于这些年的青春浪费了。”

　　周丰很羡慕聘任制公务员的养老制度，“他们像香港一样，退休后就能拿到一大笔职业年金。我们则要尽可能地活久点，才可能多拿点。”

　　考核内容走过场，亟需完善

　　考核内容有些走过场，这种考核方式并不会有太大压力

　　李萍现在年收入十多万元，工作压力并不大。她说，聘任制公务员考核内容、方式与委任制一样，要对勤、德、廉等方面进行考核。

　　考核时，一般是由自己写一份总结，然后由领导和同事打分，考核基本能过。她觉得，“这种考核主要还是看你与领导和同事之间的关系来定。”

　　在聘任合同上，解除合同的条件，基本与委任制无异。一些公务员认为，考核内容比较虚，这种考核方式并不会有太大压力。

　　有受访公务员认为，如果考核、淘汰机制不完备，强制退出机制就无从谈起。聘任制也谈不上打破了“铁饭碗”和带来“鲇鱼效应”，“顶多是形式上要签几次合同而已”。

　　漆染称，分类之后，深圳将探索更为细化的考核方式，建立一种精细化的公务员管理方式。她说：“目前综合管理类的考核有些走过场，进一步改进仍在研究当中。”不过，公务员聘任制改革带去了一种可能。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李萍、周丰、王莹均为化名）

　　■ 观点

　　聘任制是公务员改革的一大趋势，“有进无出”不利于激发行政管理者的活力。目前，公务员招录中比较受质疑的仍是流出率低的现象。

　　——中国人事科学研究院公务员管理研究室副主任任文硕

　　改革带来真正的变化有两方面：一方面是，下属变得更加听话，加重机关唯上文化；另一方面是聘任制公务员工资可以很高。这一改革导致公务员系统存在变动，长期性值得怀疑，政府公务员不稳定造成的伤害更大。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祁光华

　　□新京报记者 陈宁一 深圳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