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规则或显规则

　　被银行盯上我们就死了，贷不到款或者催我们还贷，资金链就断了，生产就得停顿，我们对银行充满“敬畏”，更何况我们觉得这种类似于高利贷的“过桥贷款”是整个银行系统普遍存在的潜规则，几乎所有的信贷员都这么搞。 ——一位纺织厂老板，如是解读农行江阴要塞支行行长孙峰非法融资数亿元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永恒的话题，正如潜规则和显规则，它们相生相克此消彼长却又如影随形。

　　公开透明、公平竞争与监管有序谓之显规则，暗度陈仓、结党营私结合权力寻租可谓潜规则。

　　究竟遵循显规则，还是趋利于潜规则，你有选择的自由，当然也要承担相应后果。

　　“潜规则”的能量

　　一家纺织厂老板说，他也知道是违规行为，也担心资金打了水漂，但不敢得罪银行，也不敢得罪江阴农行的优秀年轻干部孙峰

　　中国农业银行江阴要塞支行行长孙峰在非法融资数亿元后，得以携父母子女从容潜逃国外，卷走巨额资金，这究竟如何发生的，此刻，制度显规则完败于投机牟利的潜规则。

　　沿着孙峰的成长轨迹搜寻，我们发现太多的潜规则为其所用，父母二十年前地方显赫企业家的身份无疑为家资千万的他提供了一个无比优越的成长环境，让其总比太多的人更容易成功，中专学历很低、竞争太激烈、笔试面试太难，这都不要紧，时任江阴农行一把手的徐林仁是其父母的至交，不仅破格录取，还被收为老行长的得意门生。

　　徐林仁浸淫金融系统数十年，彼时已是江阴地界的银行泰斗，桃李遍布当地各大金融机构，一手组建了当地的行会组织农村金融学会，总部就设在江阴农行。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孙峰能在江阴金融界纵横捭阖、与企业家打为一片，无疑离不开他师傅的人脉和提携，太多的银行领导与孙峰一样都是徐林仁的弟子，作为孙峰顶头上司的江阴支行原行长唐国华更是给了小师弟太多的关照——不到三十岁就任命为基层支行行长，三年内担任三家重要支行行长，被系统内确定为优秀年轻后备干部，如果孙峰没有出逃，孙就任江阴农行副行长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于是，在被称为“中国第一强县”的江阴、在曾集体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的江阴农行里，家庭殷实、背景不俗的孙峰被认为是“最年轻、最有才华、最有前途”的基层行长，此时的孙峰正在频繁向各大企业热情推销他的所谓能保值升值的“理财产品”，遭到拒绝后则是赤裸裸地“借钱”，坦诚相告是偷偷在做国家明令禁止的“过桥贷款”，可共享丰厚的高利贷息差。

　　一家纺织厂老板告诉记者，他也知道是违规行为，他也担心资金打了水漂，但他不敢得罪银行，也不敢得罪江阴农行的优秀年轻干部孙峰，他说，被银行盯上我们就死了，贷不到款或者催我们还贷，资金链就断了，生产就得停顿，我们对银行充满“敬畏”，更何况我们觉得这种类似于高利贷的“过桥贷款”是整个银行系统普遍存在的潜规则，几乎所有的信贷员都这么搞，帮贷款到期客户拆借资金，还旧款借新款，由贷款企业支付高额利息，“我认为很安全，应该没问题，更何况孙峰是银行行长，不信他我们也得信银行啊”。

　　“显规则”的光晕

　　孙峰作为基层支行的一行之长，为何能用单位的办公电话持续向企业借钱，大量资金的转入和流出，银行就没有察觉，监控体系何在？

　　记者走访当地的企业主和多名金融从业者，他们都坦言，在银根紧缩、资金稀缺的苏南地区，企业要想发展只能借助高利贷，因为银行从来都是帮富不帮贫，设置了重重的门槛，从抵押到担保规则众多，作为中小企业主来说及时贷款几乎是奢望，当地银行职员则利用自己掌握的市场上资金供需信息，进行“辗转腾挪”牵线搭桥的资金借贷则迎合了市场。

　　在孙峰当行长的两个乡镇，融资的企业家最多，而在连续多年被江阴市政府评为“金融安全镇”的华士镇则诞生了最大的融资受害者、与孙峰合作的高利贷公司以及作为“第一枚倒下骨牌”的借贷企业，这让主抓工业的华士镇副书记孙健无比尴尬，他说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就被这么一粒老鼠屎给祸害了，他感叹，在银根紧缩中小企业融资难的今天，在金融市场中银行拥有绝对强势的垄断地位，一旦监管不力，产生孙峰的行为几乎是必然的。

　　而作为最大债主的华士镇龙砂村支书赵积娣，据称间接借给孙峰达9800万，当地群众反映，此笔款项有村集体的5000万，还有当地企业主、镇干部的数千万集资款，尽管孙健拿自己的党性和人格向记者保证“无任何一名镇党政领导参与融资”，但在苏南地区，官员参与民间借贷牟取高额利差似乎也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话题再次回到规则上来，银行对大额资金的不正常流动、对干部职员的监管、对当地民间借贷资金的监控都有完整的制度，那孙峰作为基层支行的一行之长，为何能用单位的办公电话持续向企业借钱、在办公室完成转账、使用包含他姨夫在内的三个账户，大量资金的转入和流出，甚至数亿资金流向国外，银行就没有察觉，我们的监控体系何在？

　　这些疑问，我们无从得知，因为银行和当地的政府三缄其口，面对记者的采访，江阴农行办公室主任回应，“我们基层银行没有权力接受采访”，那披露信息呢——等上级的通报！

　　规则中“游刃有余”

　　孙峰全家老少6口出国手续完备，而在这之前，他变卖家产转租房屋等等一一处理后事，说明其蓄意已久计划详密，但这些就不留一点痕迹？

　　作为经济发达地区的江阴市，对干部监管不可谓不严格，比如副科级干部实行个人重大事项报批制度，出国的话，不论旅游还是公务，都要层层审批，最高至市委常委，银行内又是怎么样呢，我从农行系统内得到一份私事出国审批表，表上出国理由、时限、次数都有明确限制，需要一一注明，另需要部门负责人、上级分行人事领导和行长签字，方能出行。

　　孙峰不仅是一个人出国，还是全家老少6口，出国手续完备，而在这之前，他变卖家产转租房屋等等一一处理后事，说明其蓄意已久计划详密，但这些就不留一点痕迹？难道我们的规则有漏洞？一位银行系统老员工称，系统内规则众多，似乎只能限制员工，对于孙峰这样的领导还是会随心所欲、来去自如，顶多给上级领导打个招呼而已——又是潜规则。

　　【代表作品】

　　《养生作家马悦凌的“神医”之旅》（2011年6月28日）

　　《河北“骗官书记”王亚丽调查系列》（2010年2月28日、3月3日、4月23日）

　　《上访者的精神病院》（2008年12月8日）

　　《阜阳“白宫书记”调查系列》（2008年6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