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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斯 “落脚城市”是充满希望的所在

2012年04月21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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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脚城市:最后的人类大迁移与我们的未来》 (加拿大)道格·桑德斯著 陈信宏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2年2月版
道格·桑德斯 1995年加入加拿大《环球邮报》(《The Globe and Mail》),现任《环球邮报》欧洲局负责人。桑德斯曾连续三年获得代表加拿大新闻界最高荣誉的国家新闻奖,著名专栏作家,专注于探究新闻背后的常识与全球趋势。新京报记者 孙纯霞 摄

  21世纪最令人瞩目的现象或许就是人口从乡村到城市的大规模迁徙。这些乡村移民来到城市,最初“落脚”的地方往往是那些远离市中心,配套设施极为恶劣的地方。正是在这里,他们开始了自己在城市中充满艰辛的奋斗之旅。从乡村移民到城市中产阶级,这一社会流动的过程往往需要两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努力,而这些桑德斯称为“落脚城市”的地方,在这一社会流动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落脚城市”:遵循和成熟社区同样的经济逻辑

  新京报:在本书的前言中,你说此书的写作受到了简·雅各布森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的启发。那么,雅各布森的书给了您怎样的启发?

  桑德斯:我从很早就熟悉了雅各布森的想法。在上个世纪90年代,我有机会与她进行了几次深度访谈。她关注那些成熟的社区,将这些社区看成是一个有机体。在她看来,这些社区好像蔬菜那样,有自己的生命和成长,而城市政府看待这些社区应该像一个园丁看待自己的菜地一样。也就是说,大多数情况下让它们按自己的方式去生长,在极少数情况下做一些修剪,或是在它们需要的时候给它们提供一些肥料和帮助。换句话说,既不是完全的自由放任,但也不是大刀阔斧地对它们进行改造。在写作此书的时候,我意识到,雅各布森的观点对我所观察的这些社区,对城市边缘、郊区也十分有效。不管这些贫困社区看起来多么不吸引人,它们也遵循着与成熟社区同样的经济逻辑,二者内部的消费活动和经济活动是非常相似的。

  新京报:与成熟社区相比,“落脚城市”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桑德斯:这些我称之为“落脚城市”的地方,最大的特质就是就房产价格来说要比成熟社区便宜得多。但通常,低房价也是后来这些地方最终失败的原因。这些地方房价便宜可能因为一系列原因——有时是远离市中心、或是经常发洪水、或是卫生条件恶劣、或是处在一个地理上非常不便的位置(比如在一个悬崖下)——这些条件使它们成为非常好的起点,因为很便宜,但是想要攀上下两级阶梯,往往十分困难。而这就是政府可以起作用的地方,政府应该帮助它们攀上下两级阶梯,通过提供良好的交通、教育等。

  “落脚城市”比贫民窟要成功

  新京报:在书中,你一直强调,“落脚城市”和贫民窟是不同的。但为什么很多人还是将“落脚城市”当作贫民窟来看待?

  桑德斯:是的,很可惜,“落脚城市”经常被称做“贫民窟”,但实际上二者是完全不同的。我一直举19世纪伦敦的例子,那里曾有过大约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贫民窟,因为狄更斯的所有书都是描写这些地方的。狄更斯写过一个著名的贫民窟叫贝斯纳·格林,这里的人们陷入了毒品和卖淫业的深渊,他们的生活的确是毫无希望的。但同一时间,还有另外一些贫困社区,我称之为“落脚城市”贫困社区。这一时期是“铁路时代”的初期,在帕丁顿火车站、国王十字火车站周边,都有贫民窟的存在。如果你去查看人口登记资料,你会发现,贝斯纳·格林的人基本上生在伦敦,他们的父辈也生在伦敦,他们一直是城市居民。而那些铁路沿线社区的人都是乡村移民,那里的人们和贝斯纳·格林的人一样贫穷,但是他们更为成功。尤其是1840年以后,当政府终于对这些地区进行教育投入,这里有了很好的社会流动性,几乎培养了一个新的阶层。所以,在“落脚城市”中,有一个成功的历史。

  新京报:那么,决定这些“落脚城市”能否获得成功的最主要因素是什么?

  桑德斯:要理解“落脚城市”怎样才能成功,需要理解是什么在阻碍它们获得成功。有三组东西会成为干扰因素。首先是物理因素。如果一个“落脚城市”离市中心太远,就会有两个问题:如果你在这里开一家餐馆或是小商铺,你不会有足够多的来自城市主体的顾客;如果你在一家离市中心有两小时车程的成衣厂工作,你的孩子除了在荒凉市郊的街上闲逛就没有其他地方可去,那么他们可能会加入黑社会,走向犯罪。

  其次是行政因素。例如,开办一个新经营项目是否容易。或者是教育设施的缺乏,这一点尤其重要。很多已存在了三四十年的社区都仍然没有一所学校。事实上,对这些地区进行教育投入是十分重要的,也是十分划算的,因为你从这些地区能获得更好的回报,因为这群人是极其上进的一群人。在西方国家,人们会发现恰恰是移民的后代在学校中表现得最好,不管这些移民来自哪里。

  第三个问题是公民权(户籍)问题。如果你无法取得你所移民国家的国籍或是所移居城市的户籍,那么你就不会在那里置业,你的子女就无法在当地获得正常的学校教育,你就无法在当地合法经商,你就完全地被从当地的主要经济社会生活中剥离开来。这一点,你可以从在德国的土耳其人、在美国的墨西哥人,甚至在中国国内看到——虽然现在比以前的情况要好。

  政府要与城市化进程和解

  新京报:“落脚城市”是城市化过程中的一个核心现象。一个世纪以前,欧洲、北美、日本已经开始了城市化进程。那么你认为,发达国家有过的经历会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在本世纪持续下去吗?

  桑德斯:我认为会的。现在,欧洲、北美和日本都已经充分城市化了。事实上,如今南美洲的城市化程度也非常高。在过去的20年中,南美洲的城市人口已经达到了75%。新移民的人口与乡村还有十分紧密的经济联系,人们还会寄钱回乡下。在2005年的中国,从城市寄回乡下的钱首次超过了农村的粮食生产所得。

  我承认,城市化进程中充满动荡,在这个过程中充满了冲突、疑虑和不稳定。但是,如果你能够很好地管理这一进程,它将会带来更多的和平。为什么在上世纪70和80年代的拉丁美洲,会有那么多的冲突?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拉美不愿意接受自身的城市化进程,企图阻挡它。为什么土耳其现在有了稳定和自由贸易,巴西也有了稳定和更多的社会公平?就是因为它们接受了自身的城市化进程,与其和解了。现在这些地方已经完全城市化了,并且接纳乡村移民成为城市生活的合法的一部分。我相信,如果你能够承认这一进程终将会发生,并且为其提供尽可能好的条件,那么你就会得到很好的结果。

  重要的是,你不能将这些人看做不被欢迎的乡村难民。你必须意识到,这些人之所以移居城市,都是带有明确目标的,要么是城市里出现了劳工短缺、要么是他们脑中已有小型经营项目的计划。现在很多国家都意识到,经济发展不能单纯依靠大型企业,而要更多地发展中小型企业。事实上,这些人从事的就是这样的经济活动。通常,这些人开办的企业并没有获得政府授权,你也不知道他们的经济来源是什么,但是,这不正是我们所有人最初的起点吗?这不正是那些大企业的起点吗?

  新京报:有人认为,如果政府不对大城市的发展加以限制,大城市可能会“爆炸”?您认为呢?

  桑德斯:我不认为你可以对城市的发展加以限制,我不认为你可以阻止人们搬到城市,那些这方面的努力从未成功过。而且,城市也不会“爆炸”。它们会变得拥挤,但它们不会爆炸。

  采写/新京报记者 吴永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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