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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湖江豚保卫战(1)

一周内6头江豚死亡;保护江豚方面,岳阳民间组织缺钱,官方机构少人,双方拟携手

2012年04月26日 星期四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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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5日,湖南省岳阳市江豚保护志愿者在雨中守护死亡的江豚。图/CFP

  4月9日到4月15日,洞庭湖的江豚一周内死了6头。湖南岳阳的江豚保护成为了风暴中心。

  江豚已生活了2500万年。中科院专家王丁曾警告,“如果不加保护,十到十五年内洞庭湖江豚将灭亡”。

  而在岳阳江豚保护方面,民间组织和官方机构,各自为政。民间组织没有经费,以背债方式做公益广告,宣传保护江豚;渔政站获得农业部资金350万,但缺少人手进行巡逻。江豚死亡事件后,双方打算携手合作。

  

  谢拥军拿解剖刀的手有点发抖。

  躺在他面前的是一头成年母江豚,铁灰色的表皮完全脱落,露出枯叶般的黄色。腥臭的腐败味道浓烈不散,死亡7天以上。

  它肚子里的江豚已经9个月大了。谢拥军把小江豚捧到了白色瓷盘里,“再有两个月就可以出生了”。

  黑暗的一天

  4月14日,岳阳接连发现3头死江豚,江豚保护协会会长徐亚平听到消息“浑身都软了”

  4月14日,渔民在湖南岳阳北门渡口发现了这头江豚。这是在洞庭湖发现的死亡的第三头江豚。

  高度腐烂,中科院武汉水生所的专家认为已经没有解剖价值,可以就地掩埋。

  岳阳市江豚保护协会,保护江豚的民间组织,决定自己解剖它。“我们不放弃一点机会。”会长徐亚平说。

  这个任务落在了兽医师谢拥军身上。

  他解剖过很多猪和羊,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解剖一头江豚。

  摸索着,他剖开了江豚,内脏取样,打开了它的胃。胃是空的,没有任何食物残渣。

  接着,又一头江豚被送来了。在解剖第二头的时候,他听到了第三头死江豚被发现的消息。

  那天下着小雨,“一个办丧事的天气”。协会副秘书长徐典波说,那真是黑暗的一天。

  从3月3日开始,江豚死亡的消息一直在敲打着他们的神经。这一切在4月14日达到了顶峰。“我浑身都软了”,徐亚平说,他不知道江豚到底遭到了什么样的厄运。

  截至4月15日,共发现6头死亡的江豚。

  对于2012年1月8日成立的岳阳江豚保护协会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考验。2012年3月,中科院豚类专家王丁告诉了他们洞庭湖江豚数量:85头。如今,又少了6头。

  解剖当晚,谢拥军没能入睡。他说,跳跃的江豚和干枯的江豚标本在他眼前不断重叠。

  协会成立,唯一一个通晓动物结构的谢拥军,成了协会科研部的负责人。他的任务是研究江豚救护和江豚迁地保护。

  还没救助过一头江豚,谢拥军没想到自己先碰到的会是密集的死亡。

  洞庭“陷阱”

  洞庭湖原是江豚理想栖息地,如今往来的运沙船、非法捕捞、水体污染均威胁着江豚生存

  6条江豚死在了东洞庭湖32公里的水域之内。

  这是东洞庭湖江豚保护区的核心区域。更辽阔的洞庭湖早已不属于它们。

  洞庭湖曾是豚类最理想的栖息地之一。但现在,“江豚们学会了步步退让”,渔民何大明说,运沙船占领了江豚的栖息地。密集的航道让江豚无处容身,它们只好越过洞庭湖与长江的分界线进入洞庭湖更深的地方。尽管那边的水流和水深并不最适宜江豚生存。

  运沙船下面大都有两个螺旋桨。对于声呐定位的江豚来说,这本来不构成危险。但是船多的时候,无数的干扰,江豚在游动的过程中难免被误伤。

  有一头江豚,左侧上方头骨明显有被锐器切割的痕迹,推测是被螺旋桨击中死亡。

  另外的江豚,死因仍然不明。

  有被电打鱼误伤的猜测。谢拥军看到一头死亡的江豚,嘴里的鱼只咽进一半,“这肯定是突然死亡”。但是否电击,还无法确认。

  不过,非法捕捞,早已给江豚造成困扰。它们需要小心翼翼地避开渔民的“迷魂阵”,避开无数的电线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有洞庭湖周边造纸厂排污,灭血吸虫药物导致江豚死亡的推测。尽管岳阳县环保局的工作人员表示,洞庭湖的水质达到三级。但江豚对水质要求很高,洞庭湖周边,包括洞庭湖的上游水源地遭受水体污染,哪怕是小范围的水域污染,江豚都难以生存。

  它们站在长江食物链的顶端,面对的是人类带来的种种灾难。

  洞庭湖江豚每年以5%-10%的速度减少时,中科院专家王丁曾警告,“如果不加保护,十到十五年内洞庭湖江豚将灭亡”。

  这句话刺激了徐亚平。

  疯狂的“赌徒”

  湖南日报岳阳站站长徐亚平利用各种人脉,做广告宣传保护江豚,现已背债100多万

  徐亚平说,他是在打一场江豚保卫战。

  一个有着50多名志愿者的江豚保护协会,想包揽下江豚保护的所有任务。巡逻,建立死亡档案,研究江豚救助和迁地保护,甚至包括渔民上岸服务部。

  徐亚平:“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徐亚平是湖南日报驻岳阳记者站的站长。他常常会问一句话,“我一个处级干部,干什么要做这个事情呢?”

  徐亚平说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赌徒,在某种程度上说,他确实是。

  在岳阳市最繁华的市中心,徐亚平买下一个LED宽频广告牌的时段,循环播放保护江豚的公益广告。这样的广告牌,他一共投入了七块。按正常市场价,这七块广告牌花费需要上百万。“我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城管局长是他的朋友,他找了城管局长,和广告商说好话,先欠着,“这账我认”。

  他要在湖南日报做整版的江豚公益广告,彩色的,15.6万,付不起。要求副总经理打折,给了五折,还是太贵。他说把湖南日报广告经营中心,纳入公益广告主办单位里,降到6万,他依旧拿不出来。

  欠着。他觉的6万块钱值,做了两个版。

  看到出租车窗空着,徐亚平去找出租车公司要求放广告。经过公交局和城管局的同意,广告放上去了。钱依旧欠着。

  他依靠自己在地方上的人脉,“少花钱,甚至不花钱,不能不花钱,就缓收钱”。

  徐亚平说,目前协会欠了一百多万元的债务。

  他听说,洞庭湖大桥上会竖一个大的广告牌。他立刻又联系对方。他觉得这是咽喉要道,车流滚滚,“值得投入”。

  电视上有人采访岳阳市民,是否知道江豚。有一个人说,知道,广告牌天天放。他兴奋得两眼发光。他说,这说明,宣传战有效果,警告了全体市民,要赶紧保护江豚。

  同时,协会建立了中国江豚长江保护网。“没有人做,我们来做”。

  对于摊子铺得越来越大的质疑,他说,只要有步骤,早晚会好的。什么时候?他说,要先布好局,再去筹集资金。

  钱是协会面临的最大问题。一提到钱,协会里的人就会提到岳阳市渔政管理站。徐典波说,他们有350万。

  350万的疑问

  农业部拨款350万给岳阳渔政管理站,用于保护江豚;但项目要求的设备仍未配备到位

  岳阳市渔政管理站是江豚保护的官方机构。同样都是保护江豚,两者关系微妙。

  2012年2月,徐亚平发了一篇报道《建在纸上的江豚保护区》,文中提到,已筹建7年的保护区一直未建成,停留在纸上,没有界碑等标志,一直未能验收。

  4月23日,记者在岳阳县鹿港镇码头看到一块自然保护区的界碑,界碑上写着2012年2月立。

  (下转A19版)

  □新京报首席记者 张寒 湖南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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