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操作的民主》 送议事规则下乡

　　罗伯特议事规则是美国最广受欢迎的议事规则典范，它所代表的智力规则与决策流程，已经成为全球范围内组织治理与议事规则的蓝本，1876年由美国人亨利·马丁·罗伯特将军(1837-1923)在总结英国议会、美国国会、市政委员会及民间社团的经验基础上推出，蕴涵着丰富的理念，包括：法治、民主、权利保护、权力制衡、程序正当、程序性竞争、自由与制约、效率与公平。

　　2008年，作家、民间公益行动者寇延丁和议事规则专家袁天鹏等人，在安徽阜阳颍州区三河镇南塘村实施议事规则推广的项目。

　　寇延丁

　　作家，民间公益行动者。关注残障人问题和NGO发育，2007年起在本机构使用议事规则并参与推广。

　　袁天鹏

　　议事规则专家。美国议事专家协会（NAP）中国首位会员，译著有第十版《罗伯特议事规则》并致力于中国本土实践。北大国际MBA客座讲师、深圳壹基金公益基金会治理顾问，阿拉善SEE生态协会议事规则顾问，万通公益基金会监事。

　　【背景】

　　下乡缘起

　　安徽阜阳颍州区三河镇南塘村的杨云标，1998年起为农民维权，后成立维权协会，2002年进京参加中国乡村建设论坛，之后他受邀参加多个会议，还被传媒评为“2005年年度公益人物”等。2004年，南塘兴农农资专业合作社成立。

　　袁天鹏1998年毕业于北京邮电大学，次年到美国阿拉斯加大学留学，其间，他在参加“学生议会”过程中，读到了《罗伯特议事规则》。2005年冬天，已经回国自办公司两年的袁天鹏重读《罗伯特议事规则》。他找到了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议事规则》，并在前言当中看到，孙中山曾经翻译编写过这个议事规则，并且给它起名叫做《民权初步》。孙中山的逻辑是：人民要做主，首先要学会怎么去做集体决策，集体决策就要开会，所以要学会怎么开会，就要用到议事规则。袁天鹏用时一年翻译并出版该书，通过了“美国议事专家协会”的考试，并成为这个机构在中国的第一名会员。2007年4月，他注册成立了“华盛瑞德咨询有限公司”，在中国推广议事规则。

　　2008年5月，经过作家寇延丁的牵线搭桥，袁天鹏和杨云标结识，他们准备在南塘村实施议事规则推广的项目。

　　【实施】

　　西方规则和中国乡俗的碰撞

　　8月3日，八个参与者到了南塘村，他们经过讨论，将罗伯特议事规则化繁为简，拿出了兴农合作社会议制度十三条，即“南塘十三条”。10月29日，农村合作社内部治理能力建设培训正式开始。

　　第一课：反面典型

　　“跑题”·“一言堂”·“野蛮争论”

　　第一天培训内容是：课堂纪律的制定同时也是议事规则的导入、合作社会议现有问题的演示和合作社议事规则的制定。

　　培训者们首先把合作社开会存在的问题演出来，他们用情景剧的形式先演了“跑题”；第二幕“一言堂”，第三幕“人身攻击和野蛮争论”。三幕演下来，全场观众掌声雷动。接下来，杨云标引导大家得出结论，我们的会议中也存在“跑题”、“一言堂”、“野蛮争论”的问题。接下来，请大家制定一个合作社的会议规则，看看怎样才能避免上述问题。参加培训的乡亲们分成了五个组，每组一张大白纸。分组讨论二十分钟后，每组派一个人上来讲解自己制定的规则，由袁天鹏点评。

　　五组乡亲们讨论总结出的合作社会议制度，与培训人员提前提炼的草稿非常接近。不过，几位外来的观察者参与过多，乡亲们完全被排除在外。

　　第二课：议事程序

　　举手·起立·主持人不是“领导”

　　第二天，培训人员调整坐椅，专门推动老乡参与。上午的讨论中，乡亲们对“发言要先举手，得到主持人同意后起立发言”这一条讨论很激烈。有人觉得太正式了，人少的时候觉得很别扭；有人说挺好。最后，两种意见各占一半，袁天鹏发起一个表决，最后，“起立发言”以微弱多数通过。最终，与“主持人”相关的几条内容，比如有权打断，正反轮流分配发言权，主持许可后起立发言，面向主持等等，都是袁天鹏一直比较坚持的内容。最后，形成了“兴农合作社开会制度”十三条。

　　第三课：表决

　　弃权不等于反对

　　接着，袁天鹏告诉乡亲们，主持人不等于领导人，任何人都可以当主持人，主持人要保持中立，只执行规则，不发表意见。然后，袁天鹏又讲到了“表决”。他通过和杨云标的对话，告诉乡亲们，表决是一人一票，应该是大家说了算。

　　在讲到弃权票时，乡亲们的讨论很热烈。好多人说，弃权票不算数。也有为数不少的人说，“算数，弃权就是不同意，我不同意就弃权。”

　　一个搞种植的大姐王苹站起来说，要“看时看事，杨云标见她还没有表态的意思就打断她，”“你到底是弃权还是反对弄清楚。”王苹说，“就是不同意。”她身后一片女声说，“不同意，就弃权。”杨云标说，“弃权和不同意是两个概念。”王苹又说：“也可以这样说：我不同意，但我也不说我不同意，我就不说话……”杨云标打断她说，“大家一定要弄清楚，弃权和反对是两个概念。”大家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弄清楚。最后，袁天鹏问大家：“为啥你反对不说反对而说弃权呢？”有人说，“要面子。”

　　一个大爷在后面举起手说：“弃权和反对是两码事，弃权就是弃权，不赞成就直接反对。”袁天鹏接着说，“对！弃权和反对是完全分开的两码事。弃权并不一定是不负责任，但是我内心命名是反对的，却说我弃权，这是一种不负责任。”

　　【各方评说】

　　●杨鹏（阿拉善SEE生态协会专家委员会前主席）：

　　我有几点体会：这个议事规则，强调参会人是平等的，拥有平等的表达权和投票权，才可能运用这套规则，所以这套规则是议会的、公共事务的议事规则。企业里面的议事规则是资本说了算，跟这套逻辑也不太一样。

　　第二想强调的，其实我跟天鹏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辩论，我觉得他有点“泛议事规则”，就是“泛表决”，比如壹基金有一个执行理事会，袁天鹏就希望任何事情都请执行理事会来表决；问我的话我就说这样不行，没法干事。

　　●梁晓燕（NGO行动者）：

　　袁天鹏的议事规则，已经在我之前参加的一个公益组织中产生了积极成果。在一个职业生活中，它如何让人既有参与感，同时又有效率、有规则、有纪律、有奖惩。在公共生活中适用的这套规则，是否可以原封不动拿到职业生活中？在公益组织中，这个问题非常有挑战性。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张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