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以降,关于鸟兽草木之类的自然书写,一直传承于国学之文脉。随着现代化、城市化的进程,在文字领域,现代元素也过多侵占了自然书写的空间,而本季度,两位作家阿来与阎连科分别推出新作《草木理想国:成都物候记》和《北京,最后的纪念》,从现代生活中转过头去,到花草桑麻间,去找寻我们文化所根植的、久违的田园。
□周立民
是巧合吗?这个春天,两位当代著名的小说家不约而同地推出了他们的亲近自然的笔记,它们是阿来的《草木理想国:成都物候记》和阎连科的《北京,最后的纪念》(均为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或许在一些人眼里这纯属他们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作,然而,我却觉得两位小说家变得更为亲切了——可以亲切地看到他们丰富的内心和情感。
在过去,提到自然书写,翻来覆去都是梭罗与爱默生,中国当代作家几乎插不上嘴。其实,在中国长期的农耕社会传统中,人与自然从来不隔,《诗经》、《尔雅》中草木虫鱼,已成后代专门研究的学问,孔夫子也早就曰过,要“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从山水诗到田园诗就更不用说了。连鲁迅小时候也曾感兴趣于《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花镜》这样的书。然而,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只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饥荒年代,只有剥树皮、挖草根来吃;而当“革命情绪”高涨之时,花花草草坛坛罐罐的小资情调。于是很久,我们在文字中中断了与草木的情感。更何况,随着现代化的步伐,我们满脑子是汽车、电脑、电视,直到有一天,发现它们无法完成情感的沟通,特别是青山绿水没有了、尾气呛得脸青之后,那遥远的梦才又到眼前。
其实,在我的书架上,这两年这类的书也越来越多,比如沐斋的《温文尔雅》、沈胜衣的《书房花木》、刘克襄的《岭南本草新录》……于是也有了阎连科的荷锄晚归,有了阿来的“寻花问柳”。在阎连科和阿来之前,韩老爹早就赤膊下地了,《山南水北》(作家出版社2006年10月)就是记录。他们的行为和文字实际上都在提醒我们:当代生活在过分现代化中的一种不正常,提醒我们亲近自然更要倾听人类自身内心的声音。可以说,他们对当代这种快节奏的、统一化的生活都有了极大的不满,才会转过头去寻找自己喜欢的花草和自己耕耘的田园,在他们寄情其中的田园之乐里,不难看到某种强烈的质疑。
阿来与阎连科的书,比较一下也大为不同。阿来更像一个物候学家,拒绝将自然伦理化、道德化,而是在现实中关注它们花开花落,告诉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以谦虚的姿态去了解它。阎连科则是在与草木虫兽对话,是一个充分情感化的文本,告诉我们的是:它们也有欢歌笑语与悲伤,这个世界上不应当有蛮横的主宰者。但在两个人的文字中,我还读出了些许忧伤,看到了当我们在喧嚣的世界中心烦意乱的时候,草木世界尚是我们可以逃避的空间,尽管这个空间一夜之间也可能毁于现代化的推土机。这些年,吉林还有一位作家,常年深入长白山区,记下原始森林中的一切,它是胡冬林的“长白山笔记”(《蘑菇课》,载《作家》2011年第5期;《难忘青鼬》,载《作家》2012年第1期),我在作品中看到了一个作家的情思,又看到了远远大于文学本身的文字与自然、与人之外的一个牵系。这样的文字几乎不需要再去修饰和装点什么,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森林和这里的一切都在为它输送着氧气,还有什么比它们更丰满、丰沛,更有特别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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