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变得模糊而遥远

　　■ 遥远的工厂

　　刘洪波 资深评论人

　　人们只须与公司打交道，而无须与工厂打交道。

　　当代社会中的工厂，是绝对的远方。

　　这不是地理的陈述，而是心理和社会的陈述。从地理来说，工厂仍然在城市边上，乃至城市中间。然而，从心理上说，人们已经不再容易感知到工厂的存在；在一般社会生活中，工厂也已经被移出。

　　城市生活的画面，由景观大道、商业中心、消费活动和娱乐生活组成，光影迷离。城市空间里的人，是消费者、娱乐嘉宾、现场观众。如果他们是有职业的，那么就是公务员、服务员、管理者或者公司文员。典型的市民形象，已不是街巷里的居民，而是衣冠楚楚的白领。在所有这些城市构成中，工厂和工人都不是必要的素材。

　　然而，工厂和工人并没有被消灭。没有工厂，消费将无以为继；没有工人，工厂将无以为生。只是，消费是城市的核心、社会的基础和时代的主题，而生产不是。与生产有关的一切被移出了社会视野，成为生产者的内部事务。

　　资本、企业和经济活动，已成为社会最活跃的因素。但工厂是隐匿的，工人是隐匿的。资本流动、企业经营、品牌符号、消费过程在前台演出，工厂和工人在后台。人们谈论乔布斯、苹果、专卖店、商标、品牌与品位，谈论苹果的股票，而不必谈论它由谁生产，在哪里生产。

　　公司、职员、销售者，而非工厂、工人，才是出现在社会面前的企业表征。换言之，公司、职员和销售者，是社会化的概念，而工厂、工人不是，现在这些只是内部环节，不被社会所关注，也不成为社会化的概念。以经营为中心的公司，而非以生产为中心的工厂，受到高度的关注，表明经营已进入社会化领域，而生产已不足以成为社会化过程，所谓“社会化生产”已经不存在了，从而，工人也不能仅仅因为生产而被纳入社会过程。

　　人们只须与公司打交道，而无须与工厂打交道。公司既是工厂和社会之间的联接设置，也是工厂和社会之间的影壁，产生一种隔断效果。现在，人们只须看到公司、职员、销售者，而无须看到工厂、工人。工厂变得模糊、遥远，变成一种不会被人想起，更准确地说，不会被人操心的存在。

　　我们从不操心厨房里没水，除了偶然停水、水质变坏，我们不会审视水龙头，水从自然状态变成生活物品的流程。工厂和工人一样，是社会的后台装置、社会的缺省部件，除非有火灾、爆炸，除非有恶性事件，才会进入社会的视野。

　　工厂是遥远的，甚至比农村更远。工厂与工人在社会生活中消失，这是当代社会的一个鲜明特征。（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