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上太空，她会很生气”

　　他是执掌美国航天飞机谢幕之旅的传奇宇航员，她是美国国会议员，他们是令人称羡的一对，不仅成功，而且幸福。但，一场枪击案改变了这一切。

　　美国宇航员马克·凯利日前在北京接受本报记者采访，讲述一场枪击案如何改变了他与妻子——吉福兹的人生轨迹。

　　身着美国宇航局的蓝色制服，马克·凯利在北京一家高级酒店里显得与众不同。

　　这是他第二次访问中国。在他的首次中国之旅中，他认识了现任妻子，即去年遭到枪击，头部中弹的美国国会女议员加布里埃尔·吉福兹。

　　吉福兹奇迹般地生还，在马克的精心照料下，她逐渐康复。

　　事故没有阻止马克飞往太空。一年前，他再次成为航天飞机指挥官，驾驶着最后一架航天飞机“奋进号”往返太空。马克说，当时妻子还不能说话，状态非常差，但是，“我非常清楚，如果我不上太空，她会很生气。”

　　在中国结缘

　　9年前，马克·凯利应一个中美贸易访问项目之邀，首次造访中国，团队中的另一名成员正是吉福兹。两人在中国相识。

　　2004年，马克结束了自己第一段婚姻，此后和吉福兹开始约会。2007年，两人结婚。

　　结婚时，马克已三入太空，2001年执行奋进号“STS-108”任务，2006年，他担任“发现号”航天飞机的指挥官。

　　而此时的吉福兹，是美国政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作为美国联邦众议院的民主党议员，她代表家乡亚利桑那州第八国会选区，也是该州历史上第三位进入国会的女议员。

　　在这对夫妇的婚礼上，美国前劳工部长罗伯特·莱辛在敬酒词中说：“致上升速度超越华盛顿任何人的新娘，和时速超过17000英里的新郎”。

　　枪击案改变一切

　　在那场枪击案发生之前，两人常常谈论各自工作的危险性。

　　宇航员的死亡风险率很高，甚至高过战场上的士兵。马克说，妻子很支持自己的工作，但每次升空之前，她都变得非常紧张。

　　“我们都认为我的工作更危险，结果却是，她才是差一点为国献身的人。”马克叹着气说，“这就是美国的现实，政治人物可能面临的危险更大。”

　　“美国的政治斗争在过去几年变得白热化起来，充满恶性循环，”他补充说，“特别是她的家乡，简直是荒蛮之地。”

　　2011年1月8日，吉福兹在亚利桑那州图森市一家超市进行了公共演讲后，在停车场突遭一位22岁的枪手扫射。18人中枪，6人死亡。吉福兹头部中弹。

　　马克回忆称，事故发生时，一开始听到的消息是妻子中弹死亡，他颤抖着走进浴室，彻底崩溃了。

　　新的消息传来，妻子还活着，正在手术中，“这个错误糟糕透顶了，”马克后来回忆道，“不过，听到她去世有多糟糕，听到她还活着就有多激动。”

　　吉福兹的幸存被称为奇迹，因为子弹直接穿越了她的脑袋，但她的情况依然很糟，一度处于“病危”状态。

　　醒来后，吉福兹仅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回应，如抬手等，却完全说不了话。马克知道，今后的康复之路会很艰难。

　　在两人去年11月合出的回忆录《加布：勇气和希望的故事》一书中，马克写道，受伤一个月后，加布（马克对妻子的爱称）终于可以说出一些词汇了，但总是用错词。治疗师指着一张椅子的照片问她这是什么，她说是“勺子”，看着羊羔的照片，她会说“奶酪汉堡”。

　　“对于加布来说，挫败感难以忍受，对于爱她的人来说，看到曾经那么能说话的人却在挣扎着发音，非常让人沮丧，”书中说。

　　他在太空，她在康复

　　在出事之前，马克已经被选为航天飞机“奋进号”谢幕之旅的指挥官，但妻子出事后，他在自己的事业上犹豫了。

　　谈到出任指挥官的选择，马克说，“这不一定是我应该做的事，我的妻子在医院，她当时甚至都没法说话。”

　　“但是，我知道，对于一起准备了两年的机组成员和美国宇航局来说，我应该做这件事。”

　　“我知道，这也是妻子想要的回答。”马克说，“我从她的眼神看出来了，如果我不上天的话，她会很生气。”他最终选择了继续担任指挥官职务。

　　马克说，自己很清楚妻子的精神状态，她知道两人不会被困难打倒，常常在早上起床后对马克说：“战斗！战斗！战斗！”

　　这种精神和意志力，加上医生先进的治疗和马克的精心照顾，吉福兹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2011年4月29日，最后一班航天飞机“奋进号”首次准备点火，当时，坐在观众席上的，有总统奥巴马，和坐在轮椅上的吉福兹。

　　那天，全美百万电视观众首次在枪击案后看到了吉福兹——她坐着轮椅，戴着头盔以保护裸露的内脑，她因失去了一半的视力而不得不戴着眼镜，右侧身体部分瘫痪。

　　“我坐在机舱里，她离我有2.5英里之远，我看不到她，但我知道她正在观众席上隔着玻璃窗望着我，”马克说，这是他第四次升空，也是最后一次。

　　那次点火因技术原因推迟了，但马克后来从别人拍摄的录像中看到，妻子当时说了一个词：“真棒。”

　　“某一天，她会重新变完整”

　　她的情况越来越好。在两人的回忆录中记载，有一次，在记忆力恢复治疗中，马克试着问她，“我们结婚那天发生了什么？”吉福兹笑了起来说：“雨。”

　　这个回答让马克非常激动，这说明她的记忆力有了明显的恢复。2007年他们户外婚礼上，正在宣读誓言时，突然落下了一场极其短暂的雨，在很多文化中，这是好运的象征。

　　时隔一年，加布现在恢复的状态怎么样？“她还在治疗，但现在情况很好，我希望有一天她能回到工作岗位上。”

　　对于马克来说，伴随着航天时代的结束，他和其他一些宇航员也退休了，他现在是一家私人航空公司的安全专家，并有时间参加很多科普活动。

　　在回忆录中，马克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夫妻二人有一个小小的仪式：每次马克前往太空之前，两人都要来到水边一起游泳，在海滩上手牵手，谈论各自的职业前途。

　　去年，奋进号起飞前几天，马克再次带着加布来到海滩，这回，加布坐着轮椅，不怎么能说话。马克慢慢地把她放到水里，加布在出事后第一次露出了笑脸。

　　“在那个短暂的时刻，我感到了一切都似乎回到正常。可能有一天，她也会重新变回完整。”

　　■ 档案

　　马克·凯利

　　曾在美国海军工作，参与波斯湾行动和“沙漠风暴行动”，执行39次飞行任务。

　　1996年，他和孪生兄弟斯科特一同成为宇航员候选人，并最终成为正式宇航员。

　　马克是美国太空飞行旅程最长的宇航员，也是首位进入太空的国会议员的配偶。

　　他曾四次作为飞行员或指挥官乘坐航天飞机进入国际空间站。去年，在指挥了最后一趟航天飞机“奋进号”往返任务之后退役。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金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