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式下午茶：规矩、八卦和“颠覆”

　　英国人对于茶文化的重视可以从他们的口头禅“can I offer you a cup of tea？”（来杯茶吗？）看出，这是“how are you”之后必问的一句话。最初作为英国上流社会社交平台、身份象征的下午茶，今天已经演变成招待友人欢聚的社交活动。

　　生理需求引发的时尚

　　或许所有看似优雅的习俗都是由人类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所引发。英国旅游局刘惠心告诉记者，下午茶是由第七世贝德福德公爵夫人安娜于1840年引入英国的。公爵府邸的晚餐都安排在晚8点以后，但公爵夫人通常在下午4点钟左右就已经饥肠辘辘了，所以她要求仆人在下午晚些时候端一壶茶外加黄油面包和蛋糕到她的房间。日久天长，这种做法成了一种习惯，于是她开始邀请亲朋与她共进下午茶。“这种最初纯粹为解决两正餐之间肚子问题的午后茶休，成为一种时尚。19世纪80年代，上流社会的女士们会身着长袍、戴着手套和帽子，在下午4点-5点之间来到休息室里饮下午茶。”

　　北京丽思卡尔顿酒店是北京能喝到正宗英式下午茶的少数场所之一，餐厅高级销售经理苏晓川描述了维多利亚时代下午茶的种种礼节，比如男士需要着早礼服，女士则着优雅的洋装；小口慢饮，细细品尝，低声絮语，举止端庄；手腕尽量不要紧贴身体，也不能藏着让人完全看不到；说话和聆听的时候，眼神都要温和地平视对方；拿起茶杯时，必须要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杯柄，把杯子送到嘴边等等。

　　“等下，我看看我的日程……”

　　维多利亚时代，下午茶对于女人尤其重要，无事可做的女人边喝茶打发时间，边八卦着别人的“坏事”。英国传统生活方式专家华山说，“英国，可以说在‘六点之前是茶文化，六点之后是酒文化。’”

　　对于英国人来说，晚饭太正式了，花费也大（光是酒就贵得没谱），下午茶成为一种简易又放松的约会方式。准备茶也分传统和简易两种，现在很多人家取消了过去一定要现做新鲜甜点的传统，主人到商店买一些下午茶的点心就行。“家里的下午茶也是非常女性化的事情，女主人负责准备和招待，男人做这些是有失身份的，晚上的酒才是男人的事情。”华山说。

　　但不要认为轻松的下午茶在邀约时就可以很随意，英国人至少要提前一个星期约，有时是一个月前就约好，而接受邀请的，即使再闲的人也要说“等下，我看看我的日程……哎，我那天正好有空。”

　　“你太原始人了”

　　时至今日，一些下午茶礼仪仍然是必不可少的，比如不谈论政治、宗教等敏感话题，茶勺不能放在杯子里，茶不加糖，奶一定要先于茶倒入等。英国皇室御用茶川宁茶中国区负责人Wendy Mok和川宁家族第十代传人一起喝茶时，曾要求放糖，川宁先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笑着说“你太原始人了。”“他们很遵守这些礼仪，但我觉得无所谓。”Wendy Mok说，“当然，如果他和我不熟，只会笑着把糖罐给我，英国人是很讲风度的，会很体谅客人的不了解。”

　　“虽然现在每年在白金汉宫举行的贵族下午茶会，男士仍需着早礼服（morning coat），戴高礼帽，持手杖或胡桃木把儿的大雨伞；女士则穿下午户外得体长裙，且一定要戴帽子。但对于大多数英国人来说，除非是去正式场合（譬如一些特定的酒店）喝下午茶需要着正装外，朋友聚会喝下午茶着装就会比较随意。”刘惠心说。

　　一次，几个中国朋友让华山带他们去品尝英国最有名的“丽兹下午茶”，提前咨询穿着有什么讲究，华山说：“穿休闲装没关系，时尚些就可以，酒店会给你们准备领带。”但最终这几个朋友还是没能进入酒店，遗憾而归。“他们那天还穿着运动鞋，这是不能接受的，大概我们对‘时尚’这个词的理解不一样。”

　　上流社会不在酒店里摆谱

　　最初在贵族社交圈成为风尚的下午茶，已逐渐普及到平民阶层，短语“丽兹下午茶”（Tea at the Ritz）也已经成为英国俗语。华山说，以前贵族很喜欢到这些酒店喝下午茶，因为那里是“明星”喜欢去的地方，贵族们希望看到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人虽然出名，但因为社会地位等原因，英国贵族或上流阶层与他们不接触，所以贵族愿意跑到酒店看个新鲜。但现在这里反而成为了平民们愿意去的地方，他们穿上名牌，坐在高端场所喝茶，便觉得自己的社会地位也提高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对于下午茶礼仪的重视程度似乎“乾坤颠倒”了，华山说，“反而那些‘非上流社会’很当回事——现在，你在英国最好的酒店里，看到那些品尝下午茶的人，其实并非出身名门，他们在家里摆着很讲究的瓷器，觉得摆这个谱才有身份。出身名门的人却觉得越百姓越好，但他们家里摆放的不起眼的老瓷器，却可能是祖辈一百多年前定做的。”

　　●1984年，我第一次到英国度假，在英吉利海峡的根塞小岛上真正感受到了英国的茶文化。早上还没有刷牙洗脸就开始喝茶，英国佣人会把托盘放到床上，喝完茶到楼下吃早饭，一天才正儿八经地开始。这个岛上除了奶牛没有别的，兑的牛奶十分油，有一点黄，加到水里要特别热，融化后味道非常不同。

　　——华山 英国传统生活方式专家

　　●有一次和川宁先生一起参加伦敦黄金协会的年会，这个满是古文物的地方，很多摆设全部都用黄金打造，距离生活很远，感觉有点可怕。川宁先生提前一周给我写邮件，提醒我要盛装。现场要注意话题和主人配合，吃点心和用茶的时候不发出声音。虽然很多人在交谈，但整个宴会厅非常安静。

　　——Wendy Mok 川宁茶中国区负责人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许海玉

　　本版图片均由英国旅游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