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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看《孟子趣说》

2012年06月02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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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趣说》(1-3) 作者:熊逸
版本:中国华侨出版社2012年2月版
定价:93.80元(3册)

  熊逸写历史、国学文化和社会方面的书,已良有年矣,中国如果找出一个年轻人能像某某老的国学大师那样能看书并且写这类书的,我所知道的大约就只有熊逸。(当然这也可能是我见识浅。)我是见过一次熊逸的,比我还年轻,大约三十一二岁,人长得很中庸,但眼睛很亮,因为看古书和写相类的东西,所以弄得生存在北京也成了问题,于是当时他正要逃遁到老家重庆一带去。据他自己说,他是很闭狭不能与人接的,然而谈话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说话滔滔不绝,凡古的东西,知道得多理解得也深,表情也是和合而温善的,大约给人近于如坐春风的感觉。我想,如果他老了,大约可以有周作人那样的趣味和气质吧。当然这里仅指周作人那样的温厚气质。

  他所能信手拈来旁征博引的书,我大凡都没有看过,都是儒家经典和各类历代人对经典的批评创见,以他这样的博学善读,写写孟子这样明了的人,是举重若轻的,所以他就把《孟子》写的除了把握内核以外,又颇有自己灵活的特色。大约力能举泰山,所以捉鸿毛,就可以舞弄。

 

  孟子学说的“一以贯之”

  熊逸是怎么舞弄孟子及其学说的,可以等下说。且说孟子这个人。

  孟子乃是战国中期的人,比同时期希腊的柏拉图小三十几岁。孟子也有自己的“理想国”,在他的理想国里,民贵君轻,编篮子的、做小买卖的和农夫倒在了第一级;第二级是“仁者”,就是能照顾别人利益的人,孟子认为“唯仁者直在高位”,如果仁者的贤超过了君主,那么君主就应禅让。于是,他屡屡称颂尧、舜的禅让。第三级是“社稷”,乃就是祖宗传下来的基业。第四级才是君主。

  看得出来,孟子不喜欢强权,而顾及维持社稷的根本和长期有效的东西。

  孟子把他这套理论,去向齐宣王讲了一通,“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把后者听得直翻白眼儿,赶紧“顾左右而言他”。

  孟子的民贵君轻说,在明代更惹了大祸。把皇权主义推向顶峰极致的朱元璋,哪能容得孟子这种思想,下令把老孟的牌位撤出孔庙,又叫人删节《孟子》,说:“使此老在今日,宁得免耶?”1500年后的人,要杀1500年前的人。

  孟子的民贵君轻,倒不是要搞民主,而只是民本思想。所以,孟子的治国理念,就是希望君主们能搞“仁政”。仁政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就是少收税,少征敛,少打仗和修土木工程导致耽误老百姓生产(导致不能“深耕易耨”了),同时还要轻刑罚。孟子的仁政学说,就是这些政治内容,是取自于从前孔子的仁学说的。把“仁学说”,给具化和窄化到了政治行为上。

  这个仁政观念,现在看来,固然是不算错的,但是放在当时的战国时代,还不足以使得列国求霸。但是孟子是个很传统的人,对基于形式搞的新学说,比如诸子百家的其他家,都不能接受,觉得只能搞仁政才能称王天下,也就是他的名言:“仁者无敌。”君主们不太肯单独执行他的仁政,而且客观环境也难执行起来,孟子就很看不惯现实,于是总是气哼哼的。

  熊逸说的比孟子更多

  孟子这种气哼哼和唯我学说为真理的“学霸”的样子,在熊逸的《孟子趣说》里,是得到鲜明体现和刻画的。比如见于他和自己的学生进行交流,教训学生的时候。

  如果孟子的政治观点主要就是这样,再加上了一些《孟子》书中对某些东西的近乎哲学的辩论,那么似乎要讲解“孟子”,也不是很大的事。然而熊逸把《孟子趣说》写了三本多(而且还没说完呢),这就见出熊逸不仅仅是翻译《孟子》和少许解释,而是借此做两件事情:

  一是普及历史知识,比如第二本书开篇讲解《孟子》第三章,孟子和学生公孙丑的对话,就先是很有趣味地分析为什么这个人名字叫“丑”,乃至旁引到晚清章太炎在自办的报纸《苏报》上骂光绪是“载湉小丑,未辨菽麦”,并且引发了政府跟他打官司。然而熊逸和章太炎都解释说,“丑”和“醜”(丑的繁体字)意思不同,后者是真丑,而前者就是“子丑寅卯”的丑,是小孩子的意思,所以只是说光绪年轻,而公孙丑名字带“丑”字,大约也就跟现在叫“王小刚”一样吧。

  这只是简单的,凡《孟子》书中,提到管仲、晏子、宋襄公、齐宣王、魏惠王,等等诸多人物,熊逸都对这些人物的故事或者政治观念,以及列国的格局和内外主要矛盾,做了生动的介绍,因此可以让我们对孟子的话,理解得更透彻清晰。

  这样定位的书,固然很美好,是先秦的“清明上河图”了,然而令人担忧的就是,因为知识点多,就会变得纷乱,把孟子先生的主要学说观念,给弄得不好“一以贯之”地理解把握了。然而熊逸先生一方面是有着高的资料驾御和逻辑布划的能力,二方面是孟子的学说也比较容易“一以贯之”(主要就是上述我说的那些),所以,通看下来,读者还是很易于把握孟子学说的主要观点线索和核心实质。熊逸的这种写法,使得它更丰满和令人理解清晰透彻,而不是狼奔豕突,顾此失彼,以小乱大。

  熊逸对古今思想的折腾

  《孟子趣说》的第二个大事情,就是借着评论孟子的政治、道德、价值观、社会观的各种话,来表达自己对社会、对为人观念的诸种看法,这就是熊逸的“述而且作”了,算是结合当下的一本人生、社会体系的思辨的书。正如其书名副标题写的“人民一思考,皇帝就紧张”。

  当代中国的思想家比较少,熊逸算是猛烈地进行了思想的人,引西方之石,取古代中国的思想为玉,来回进攻,从而撞出自己的思想火花,以为今人和治民者以及有思考国家事务习惯的公民们,来借鉴和互相启发。所以,这书已经完全超出了翻译《孟子》的水准和定位。

  所以,一是知识性,二是思想性,三是语言性,就是这书的特点。正也合“信达雅”的要求。信达雅是对于翻译西方作品的要求,对于“汉译中”工作,弄这些古书和古思想,大约也适用。

  但是谈到语言性,该书的语言性倒不是雅,而是趣。一般有思想的人,难免就比较有趣味,通观该书的语言风格,是一以贯之的趣味化的口吻,即便谈说艰深的道理,也用喻取譬,以幽默为风。即便谈说艰深的道理,也用喻取譬,以幽默为风,比如“狗仔队”和山东快书、Rap版的《诗经》都出来了。于是,人们既得了知识,思想了问题,又获得阅读的爽快。以此为特色的写历史故事的“小说”,市面上极是有,而以此为特色写诸子思想的,则熊逸是带头和突出的一个。即便南怀瑾的说孟子之类,也不是如此。

  □书评人 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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