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 袁世凯

　　《真假袁世凯辨别》，是一套让人愉悦并且享用过后可以醒神的历史大餐，价值观营养是均衡的，知识食材搭配是科学的，适合中国老百姓的口味儿：辛辣刺激。以上这所有的关键，取决于做它的厨师是地道的。

　　【作者简介】

　　端木赐香 毕业于河南大学历史系（该系主办的《史学月刊》是中国历史研究领域之重器），现为河南安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著有《中国传统文化的陷阱》、《明清的帝国偏执与盛世张皇》、《那一次我们挨打了：中英第一次鸦片战争全景解读》、《这一次，我们又挨打了：中英第二次鸦片战争始末》、《重读晚清六十年》等。现在新京报开设中国近代史题材专栏《糊涂读史》。

　　□书评人 李刚

　　在近代中国的关键时刻，反复出现“非袁莫属”的历史格局绝非偶然，并且袁世凯现象不是孤立的。

　　多棱镜中的袁世凯

　　天生实践家、治世之能臣

　　美国历史学家费正清所主编的《剑桥中华民国史》第一部中如此评价他：“天生的实践家，没有哪一个官员像袁世凯那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为改良争取到如此多的东西”。中国外交家顾维钧则直言不讳说他“是个老练的政治家。他不仅深知中国的贫弱，也洞悉日本帝国的扩张政策。”

　　袁世凯堪称中国军事现代化的先驱，甲午战争失败后，光绪帝发布了一个批准中日马关和约的明发朱谕，“嗣后我君臣上下惟期艰苦一心，痛除积弊。于练兵筹饷两大端，实力研求……以收自强之效”。上谕下发的当天，袁世凯就到达小站正式上任了。作为试点中国地方改革的先行者，袁世凯在山东巡抚任内，促成山东成为全国最早推行新政的地区之一。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任内的成绩，书中列有创办巡警、反贪肃政、大兴实业、奏请废除科举考试、发展教育大力举办新式学校、试行地方自治与司法独立、建立城市税收健康防疫制等。山东大学、天津大学、南开学校等，或设立应归功于袁世凯，或给予大力支持。袁世凯大力支持民族资本家经营工商交通事业的同时，也倾入大量国家资本投资，与西方势力争夺市场的同时袁世凯在直隶的改革也被《东方杂志》等众多现代报刊广泛报道。历史学家唐德刚将之称为“袁世凯的变法改制”，断言：“袁毕竟是近代中国数一数二的治世能臣。”

　　袁在辛亥革命后的历史位置，不是他自己的政治集团单方面拥戴来的，而是他的反对派在南京用一张张选票全票通过选出来的。天不藏奸，北京的袁没有本事去蒙蔽天下所有精英的眼睛。当然，革命党领袖此时的政治让步虽是无奈，但也是顺应民心的。所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教授高全喜将辛亥革命比喻为“中国式光荣革命”，是有扎实的历史依据的。

　　以上，是有悖于中国人印象的袁世凯，也可以说是袁世凯的一个面，是别人眼中的袁世凯。袁必定是复杂的，这个毫无疑问。正因为他的复杂，就最不适合用一个简单化的符号去概括他。

　　引用作者的话说，“智力懒惰”，让中国人可以轻易把历史的责任、现实的问题，推究于一个历史人身上。可以泄愤，但无关真相。书中灵动活泼的语言背后，其实是在传达一个最浅显的历史观：想还原历史，必须要有一种基本的历史公正。

　　照妖镜中的袁世凯

　　嗜权野心家、失败的“皇帝”

　　袁世凯的称帝，如果站在他个人成功的角度，可以说是他一生唯一的也是最为愚蠢的大败笔。王朝结束刚刚三四年，不是中国人真的把皇帝丢进垃圾堆了，期盼“出个好皇帝收拾乱局”也不是袁世凯一个人的小心思。书中所引的“庄士敦印象”是会让当代中国人丧气的：

　　“当北京和南京发生这些重大事件的时候，我正在威海卫……我们发现，很难使当地18万中国居民相信皇帝已经退位的事实。一连几个星期他们都默默地对此抱着怀疑态度……”

　　只是袁世凯这个人没有能力再做皇帝：他没有对外的战功，没有拿破仑式的国内声望，其前期成功只是依赖于国内媾和以及自己辛苦构建起来的领导力。到后期，他甚至不能有效约束北洋军阀，君主立宪制度本身不是错的，当时英国、日本、西班牙都是有君主的，亚洲，还只有中国一个共和国。但君主立宪往袁世凯头上去套就是错的。书中的一段话颇为形象：“1915年12月13日，老头（袁世凯）在中南海怀仁堂接受百官朝贺时，都没好意思坐龙椅，站一边手扶龙椅举行的仪式，以至于属下走出时都面面相觑：这就叫改朝换代了吗？看来老头称帝，挺不自信的。”

　　据说袁死后，张一麐在袁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袁世凯为自己拟的挽联一则：“为日本去一大敌；看中国再造共和！”

　　我无法肯定其真假。但是，历史事实是可以为这句话提供佐证的，书中引用日本黑龙会的主张：“吾人当容纳中国革命党、保皇党及其他不满中政府之人物，以扰乱全中国之地。其全国既扰乱，而结果乃推翻袁政府。”总结道：“袁世凯的称帝，乃是日本人的一箭双雕。”

　　所以，袁世凯身上的“旧”，他对权力那种发自内心的无限制追逐和对权威的迷信，最终是害己害国。

　　透视镜中的袁世凯

　　遗祸后世者、警醒后世者

　　袁世凯在政治上的最后愚蠢，直接导致十多年的中国混乱，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能收拾得了。但他又把自己逼到死胡同，也算死有余辜。袁世凯对自己先期历史地位的不爱惜和昏头，对内的消极影响也是深远的。其实作为中国这样一个历史包袱沉重的传统大国，在20世纪之交的表现是相当优秀的，辛亥变革，不是一日之功，当然更不单单是几个历史大人物的功绩，体制内开明力量与体制外温和人士的配合推动是十分具有历史价值的。辛亥之后，想我中国凤凰涅槃，在亚洲建立第一个宪政共和国，参众两院齐具，司法独立雏形已备。而同时期，日本是天皇和寡头号令天下，韩国是殖民地，菲律宾不能自立，印度在艰难匍匐。辛亥遗产的被透支和破坏，直接导致当时正在成长的青年人对这套辛苦肇建的体制进行蔑视和批判，试图重起炉灶。

　　其实袁世凯的个人历史声誉的好坏，根本不重要，中国历史也算对袁氏家族不薄。但是，只有全貌还原他，才能理解我们中国人自己，明了我们自己真正的艰辛与苦难。我一向不认为历史有指导现实的意义，但是，如果存在扭曲或者断档，它的警示作用将彰显，更为严重的是，很多人被遮目或自我封闭，看不到这个警示。而这一点，是一个真正的“历史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这本《真假袁世凯辨别》，是一套让人愉悦并且享用过后可以醒神的历史大餐，价值观营养是均衡的，知识食材搭配是科学的，适合中国老百姓的口味儿：辛辣刺激。以上这所有的关键，取决于做它的厨师是地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