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艺60周年系列评论之四】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之后不久,先后诞生了好几家以“人民艺术剧院”命名的话剧院,其中最有名气的有三家: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和辽宁人民艺术剧院。上海人艺已消失多年,完整的辽宁人艺也将不复存在;唯有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今天宛如一棵独立支撑的大树,根深叶茂地存活着。
北京人艺建院六十周年的纪念日子,也是其重新出发的新起点。要重新出发,就要先追忆那几位大师级的剧院创业者同他们起誓:一定要把他们创建的北京人艺演剧学派的艺术精神发扬光大下去。
什么是北京人艺的艺术精神?我觉得还是曹禺八字箴言最有概括力:“骆驼坦步,龙马精神”。甚至可以据此作进一步的形象化解读:1958年,大家争先恐后地“大跃进”,弄出了一批速朽的舞台急就章,北京人艺则“骆驼坦步”,站稳艺术现实主义的立场,排演了一出不配的《茶馆》。1982年,北京人艺又发扬“龙马精神”,改革开放着先鞭,推出《绝对信号》,成为开启中国的小剧场戏剧运动的先锋。
也诚如曹禺所说,“北京人艺演剧学派”的主要缔造者是北京人艺的总导演焦菊隐先生。我们今天尤其要高度评价焦先生在北京人艺成功实践“话剧民族化”的贡献。1935年梅兰芳率剧团访苏演出之后,戏剧大师梅耶荷德曾预言“未来戏剧的光荣必将建立在东西方戏剧元素交融的基石之上”。而在世界范围内,第一个成功实现了“东西方戏剧元素交融”的,正是在中国首先践行了“话剧民族化”的焦菊隐。从《龙须沟》到《茶馆》,北京人艺向世人展示,他们是如何将舶来的话剧注入中国的魂魄。
说到北京人艺的成功经验,曹禺特别提及“艺术家们对戏剧艺术的痴迷热爱”。北京人艺前辈艺术家对于戏剧艺术的热忱是感人至深的。这种热忱也自然地会转化为对于戏剧青年才俊的热情扶持上。今天已成“大导”的林兆华,回顾自己的从艺之路,能够一一点出曾经扶持他前行的老前辈的名字——赵起扬、曹禺、刁光覃、于是之。
北京人艺演剧学派的一个重要特征,是它的开放的艺术姿态。事实上,在北京人艺的第一代演员群体中,个体的表演风格趋向并不一致,既有心悦诚服地践行焦菊隐的“心象论”的,也有偏爱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心理现实主义的,甚至还有服膺哥格兰的表现派理论的。而焦菊隐先生所不同凡响的是,他不仅能容许不同演员个体风格的存在,而且在排演《茶馆》时,能把不同表演风格与艺术个性的众多演员的技艺熔于一炉,创造出无与伦比的和谐的舞台交响。
我这样说是想强调一点:北京人艺演剧学派不是一个自我封闭的戏剧学派,而是一个开放的艺术体系。几年前,我在设想北京人艺的导演艺术发展前景时,曾说:“我愿意看到林兆华、任鸣、李六乙三驾马车同行。”这样我们就可以梳理出一条北京人艺的薪火相传的导演艺术的发展之路。
另外,北京人艺的辉煌,在很大程度上也有赖于它的辉煌的演员阵营,和演员阵营中的代表人物。不可否认的是,老一代演员的代表人物于是之,新一代演员的代表人物濮存昕,他们的“德艺双馨”,给北京人艺带来了非同寻常的尊严和荣誉。但如今于是之垂垂老矣,濮存昕也年近花甲。我们期待着在不久的将来,从北京人艺的新生代演员群体中,再出现一个新的能以技艺和道德力量赢得广泛社会认同的代表人物。
□童道明(北京 戏剧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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