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之伤

　　醉里逍遥

　　说来良心有愧，来乌克兰之前，我还恶补了几天英语。但在某个昏昏欲睡的中午，突然被闪念惊醒：乌克兰同学可是靠俄语和乌克兰语过日子的，根本不说什么狗屁英语。

　　我怏怏摔下《英语九百句》，外形气度不凡，其实心里忐忑难平，偷偷改了微博个人简介，以前是文艺内敛的“羞愧犹为食肉僧”，现在换成了“天下谁人不识君”。我觉得改得挺好，简单，直白，还励志。人老了往往就是这样，不再羞于承认自己的过失和短缺之处，也不再有希望，有的只是现实的希望。我只希望乌克兰同胞不要拿我当外人。

　　事实证明我有些多虑，早知人和人沟通费劲，但没想到沟通之费劲如此令人咋舌。人生地不熟，想跟司机大爷对个话，鼓足勇气，勉力迸出几个新鲜饱满的英语单词，老大爷看报纸的头抬也不抬，用力挥挥手，嘟嘟囔囔一串乌克兰话，虽然我不懂，但能猜到，他的大概意思是说：别跟我念叨了，我不懂你说的是啥，也没兴趣猜你说的是啥。

　　那天去新闻中心取注册记者证。旅途劳惫，风尘仆仆，还戴着框架眼镜。自惭形秽之际，负责接待的小妹又补一刀，指着我嘀里嘟噜说了一串，全然不看我张大的嘴巴，多亏身边的乌克兰大姐人很好，帮我翻译了一下，大意是说，这照片上的人不像你，需要摘掉帽子和眼镜核实一下。还好底子没怎么动，组织在半信半疑间把我通过了。

　　前几天，足球解说员贺炜发了一张欧洲杯美女图，引来不少宅男围观。老炮儿都懂，乌克兰这地方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要说人杰地灵那是空话，主要是这里存储着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粮食、武器和丰乳肥臀的姑娘。前两个优点并不明显，第三个优点就鹤立鸡群了，这里真是美女如云，大街就是茫茫云海，一片云接着一片云，一片云连着一片云。我等异国游客，往往走着走着就头晕眼花，跟我比，其他几个同行身体有些虚，总是莫名其妙摔跟头，问他们原因，一个个红着脸，不好意思。其实我懂，这就是被美女晃花了眼，晃昏了头。

　　话题有些远了，我想说的是，管我们宿舍的乌克兰姑娘，齿白唇红，蜂腰长腿，第一天我就凑了过去，Do you speak English？可能是我口音不对，反正姑娘花枝乱颤不已，Yes。呃，我卡了壳，不知道往下接什么，正好有编辑电话进来，借机溜回房间洗脚。

　　这几天吃饭，最喜麦当劳，进门就指着最大的肉卷说，That！That！话说麦当劳小妹胸也不小，还会睁大眼睛卖萌。How many？嘿，这个我会接，食指向上，嘴角紧闭，Only one！双方默契一笑，靠这个，最起码不会饿肚子。

　　我觉得人类语言沟通真是困难，难怪那巴别塔修了这么多年也没修成，偶尔抬眼一望，上帝他老人家正在高空冷笑不止。就我有限的经验来说，这一天根本就不会到来。

　　□新京报特派乌克兰记者 范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