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告别的聚会（四）

　　【特罗马剧场】

　　□皮革业（媒体人）

　　《不合时宜的人》剧组在内华达度过了一个炎热而漫长的夏天。

　　影片计划的拍摄周期是50天，结果在内华达就拍了三个月。进入秋天，剧组到金字塔湖附近的沙漠里拍捕马的场景，每天下午都会起大风，漫天的沙子和盐粒让人非常难受。10月6日，疲惫不堪的盖博给休斯顿递了张字条，表示自己不再接受剧本进行任何修改。而同一天，米勒终于完成了对结局的调整，并说服盖博再相信他最后一次。

　　1960年11月4日，《不合时宜的人》在派拉蒙的摄影棚拍完了最后一组镜头。

　　盖博终于松了口气，他半开玩笑地说：“天啊，这电影可算拍完了。她（梦露）快叫我犯心脏病了！”随后，盖博没有参加剧组的派对，直接驱车回到自己的农场，准备放一次长假，要在家里等待他和妻子凯·威廉姆斯（Kay Williams）的第一个孩子降生。回家后的第二天，盖博一语成谶，因心脏病发被送进医院。11月16日晚，心脏病二次发作，卧在病床上的盖博再也没能醒来。“好莱坞国王”没有等到自己的六十岁生日，也没能亲眼看到儿子的出生。

　　盖博的猝死令人吃惊，有观点认为他在片中亲自完成了大部分特技场景，造成身体过于疲惫。休斯顿否认了这一说法，因为盖博是不会跟特技演员抢活的。后来，盖博的遗孀接受采访，她说：“要了盖博命的并不是身体上的消耗，而是那种可怕的不安感，永无止境的等待、等待、等待。他永远在空等，等所有人。他在片场只有多找些事做，才能让自己不那么生气。”

　　电影杀青不到十天，梦露就宣布了与米勒分居的消息。两个月后，梦露与米勒正式离婚，申请书上的原因是“性格不合”。1961年2月1日，充满话题效应的《不合时宜的人》正式公映，尽管票房不理想，但盖博和梦露的表演得到普遍认可。

　　离婚后的几个月里，梦露辗转于纽约的几家医疗机构，住院进行精神病治疗，她把这段时间称为“梦魇”。夏天，她又先后接受了输卵管与胆囊手术。那一年，梦露没有接受任何工作，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但她出席了盖博遗腹子的洗礼仪式——虽然有记者问到是否对盖博之死感到自责时，她拒绝回答。

　　1962年，休养一年的梦露似乎找回了一些状态，接演了喜剧片《双凤奇缘》（Something's Got to Give）。虽然经历了解约、停机、换导演等风波，福克斯高层最终还是选择了梦露，期待她的复出之作能够弥补《埃及艳后》带来的亏损。那年还有个重要的插曲，5月19日，梦露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的肯尼迪总统的生日会上，献唱了著名的《生日快乐，总统先生》（Happy Birthday，Mr. President），为她的传奇人生又增加了经典一幕。

　　8月5日凌晨，坏消息传来，36岁的梦露被发现死于洛杉矶的家中，原因至今都是美国之谜。《双凤奇缘》最终流产，只留下不到40分钟的素材，而《不合时宜的人》也成了梦露的最后一部电影。

　　两年之内，盖博和梦露相继去世，也给《不合时宜的人》增添了一分悲剧色彩。

　　蒙哥马利·克里夫特的日子也不大好过，他与休斯顿再次合作，去欧洲出演了《弗洛伊德》（Freud）。拍摄的过程并不愉快，休斯顿以家长式的身份质疑克里夫特的同性恋倾向，这让后者身心俱疲。

　　1966年7月23日，克里夫特死在自己纽约的寓所里，死因是心肌梗塞，谁都知道这与他滥用药物有关。去世的前一晚，《不合时宜的人》在电视上播出，助理问克里夫特要不要一起看，克里夫特回答了两个字——“绝不”，这也是他跟别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和梦露离婚后，阿瑟·米勒与参与《不合时宜的人》拍摄的马格南摄影师英格·莫拉赫恋爱。影片上映后，米勒和莫拉赫登记结婚，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于同年9月诞生。这个女孩名叫瑞贝卡·米勒（Rebecca Miller），长大后做了电影导演，她的另一个身份是丹尼尔·戴-刘易斯（Daniel Day-Lewis）的妻子。

　　1964年1月，米勒的舞台剧《堕落之后》（After the Fall）在纽约首演，导演是他的老搭档伊利亚·卡赞（Elia Kazan）。《堕落之后》描写的是一位知识分子重新审视自己失败的婚姻，剧中自杀的神经质女主角让公众联想起去世不到两年的梦露，这令米勒饱受批评。六十年后的2004年10月，米勒推出了最后一部作品《完成影片》（Finishing the Picture），在舞台上完全投射了《不合时宜的人》的拍摄历程，梦露、休斯顿、斯特拉斯伯格以及米勒本人都能找到对应的角色。该剧首演四个月后，89岁的米勒在家中逝世。

　　对米勒来说，梦露与《不合时宜的人》也许是他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这部电影的创作从他的第一次离婚开始，以他的第二次离婚结束。为了取悦世界上最著名的女人，米勒苦心操持的《不合时宜的人》更像是场意图明显的聚会。休斯顿、盖博、克里夫特与马格南的摄影大师们，朋友，贵宾，一个个走来，一个个离开。只是没人能够弄清这场聚会的目的，相聚，或者一种告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