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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50封家书“救”吸毒儿子

武汉男子吸毒在京被强制戒毒两年,父亲写信盼其重归正途;戒毒所将家书结集出版

2012年06月25日 星期一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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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1日,北京市天堂河强制隔离戒毒所,儿子宁宁与父亲见面。新京报记者 王贵彬 摄

  宁宁吸毒被抓了。

  消息从千里之外的电话那头传来,电话这头的宁宁父亲感觉来不及挂好电话,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取出纸笔,开始给儿子写第一封信。

  “宁宁,我们的儿子:你到天堂河强制隔离戒毒所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我们如今只能隔‘河’相望了。这么多天来,我们以泪洗面,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就是你的影子,你该想象得到,你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而我们还强撑着不能倒下,因为你还需要我们,不亲眼看到你洗心革面,健健康康地出来,我们死不瞑目……”

  一封、两封、三封……父亲的信每周一封,亲情友情篇、危害篇、根源篇、洗心革面篇……

  一年来,父子俩不断地用这种方式推心置腹地交流。如今这50多封信,“我从中节选了30几封信,六七万字,编辑出版。”宁宁父亲说,该书已印100本,发给强戒所内的强戒人员阅读。近期,该书将再印1900本,用来对更大范围内的强戒人员进行教育和亲情感化。

  【事发】

  来京出差强制戒毒两年

  6月21日上午,宁宁在管教的带领下走进了强戒所心理咨询室。他戴着黑框眼镜,有些许络腮胡子,1.7米左右的个头,身体稍显壮实。

  31岁的宁宁是武汉人,2003年毕业于武汉某大学通信专业,后在武汉一所高校图书馆工作。

  2011年6月30日,宁宁说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我和同事被单位派到北京培训,出门前吸了毒。到北京后,在海淀一家宾馆登记住宿后不久,警察就找上门来。”宁宁说,“看到警察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被带走尿检,结果呈阳性。”因为他之前已经因吸毒被拘留过,按规定这次必须接受强制隔离戒毒。几天后,宁宁被送进天堂河强制隔离戒毒所强制戒毒两年。

  【救子】

  写信代表父母没放弃他

  宁宁复吸被抓,对于宁宁家人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宁宁家在当地也算是名门望族,宁宁的祖父是地理学家,父亲退休前是教授、知名学者,写了十几部著作。母亲也是教育工作者。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儿子竟然成为一个瘾君子。

  “2010年6月,得知他吸毒差点要了我的命,这次更让全家族人陷入更大的阴影中。从此家中再没有欢笑,我和他妈妈的晚年再无幸福可言。”宁宁父亲说。

  “我就这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堕落下去,我死了也不能给社会留下一个废品,我得救他!”可儿子在戒毒所里,用什么方式才能救他呢?宁宁父亲决定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写信。“我们要让他知道父母没有放弃他。”于是,他在自己63岁生日的当天,给宁宁写了第一封家书。

  【改变】

  三月后儿子回第一封信

  写了两个月的信,儿子仍然没什么改变,也没有回信。父亲着急了,写信给强戒所领导。

  宁宁的责任民警刘立伟说,宁宁刚进来时,问一句说一句,不问就不说,也不和别人交流,心事很重。

  “两个月后,宁宁和父亲第一次会见,看了父亲一眼后就开始哭泣,半个小时只说了几句话,一直低着头,哭着、听着。”刘立伟说,在亲情书信和管教的劝解下,宁宁三个月后给父亲写了第一封信。

  ■ 现场

  拥抱告别叮嘱儿子好好表现

  6月21日上午,头发花白的宁宁父亲也走进了心理咨询室,他拍了下宁宁的肩膀,笑着说:“小家伙。”

  宁宁站起来朝父亲笑了笑,拉着父亲的手,坐在旁边一张绿色的椅子上。

  “我前半生历经磨难,后半生经过奋斗,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而你的行为让全家一下子又陷入黑暗。我在农村当‘知青’7年,流的眼泪不及这一年的百分之一啊,你可知道!妈妈为了你,瘦得皮包骨,见人抬不起头。”宁宁父亲说。

  尽管对宁宁很失望,但在父亲心中“这孩子从小很善良”、“曾经是那么阳光、懂事!”

  宁宁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抱在胸前的双手渐渐放了下来。

  相聚半小时后,到了午饭时间,父子同时站了起来,父亲抱住儿子,拍着他的肩膀说:“要好好表现,多和管教民警交流。”宁宁则对父亲说:“爸,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 讲述

  帮发小还债陷绝境 靠吸毒发泄

  帮人还债想当“救世主”

  为什么会接触毒品?

  宁宁在给父亲的第一封信中写着:那年,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发生了。发小不仅吸毒还参与赌球,欠下巨额债务,被债主追杀,为了替他还债,我瞒着你们把房屋抵押,向银行贷款……我想要做你们所说的“救世主”,来满足自己的虚荣——那虚假的幸福。

  “整整一年,我陪他一起担惊受怕,亲眼见他吸毒、欠债,丢掉了体面的工作,与父母争吵,卖掉了新车和结婚用的新房,最后失去了相处近8年的未婚妻。”

  宁宁说,由于抵押数额较大,他每个月都入不敷出,要靠借债维持生活,“我过得很累,就这么一天天熬着……还债的压力、周围朋友的质疑、对真相暴露后的恐惧等种种负面情绪,慢慢地交织成一张大网,把我困住,让我喘不过气来。”

  宁宁父亲说,儿子出事后,他找到了儿子的发小,他家更惨,“家徒四壁,他父亲瘦得皮包骨头。”

  第一次吸毒3天睡不着

  面对压力,宁宁“想挣脱”,但他找不到方向,于是开始变得沉默、消极、自闭、淡漠亲情、疏远朋友,缺少沟通、交流,无法宣泄,导致恶性循环。

  “如果不将这种情绪发泄出去,我会被压垮的,我要找一个方法。”宁宁说,2009年夏天的一天晚上,他和包括发小在内的几个朋友,在KTV内一起喝酒,当时喝得有点多,他看见朋友“溜冰”,禁不住发小的劝说,再加上内心烦闷,开始接触了毒品。

  宁宁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着,“桌子上有个透明的瓶子——冰壶,上面装有两根吸管,点火后吸食,本来没有什么精神,吸食一口之后立马精神就上来了,所有的烦恼都一扫而空。”

  宁宁在给父亲的信中还说,“吸毒后,我发现我能主动与人交流那些不快的事情,将平常不想说不敢说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宁宁说,第一次吸食后,他整整三天三夜没有睡着,毒瘾过去之后,又是三天三夜的昏睡。

  后来,一次,两次,三次……“虽然我知道这样无疑是饮鸩止渴,但与之相比,我觉得向父母吐露真情更难。我曾数次想坦白,但到了最后那一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一次次放纵自己。”宁宁说,“当触碰到内心最软弱的部分时,下决定是那样的难。我面对不了父母的质疑、伤心与失望,不敢正视心中对父母的愧疚。”

  ■ 对话

  如果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你还会接触毒品吗?

  宁宁:最开始我是非常抵触毒品的。发小吸毒,我还打过他一耳光,跟他说不能吸,咱们都不能吸。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不会再吸。

  从这里出去后,你能实现诺言,不吸毒了吗?

  宁宁:出去后应该能戒掉吧,这个是没有办法保证的。我只想说现在肯定是放下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放下了。

  想过怎样报答父母吗?

  宁宁:从进来后,父亲一直没有批评过我,而是一直鼓励我。父亲今年64岁,母亲61岁了,等我出去后,把自己过好了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答。

  声音

  此次戒毒所将宁宁与家人的来往信件编辑、出版,希望其他吸毒人员在阅读本书后,能够体会到亲人对自己的关爱,并树立起戒断毒瘾的信心。同时也希望能够对强戒人员家人,在亲情帮教上有一定的借鉴作用,希望所有强戒人员的家人对他们的孩子、亲人不放弃。

  ——天堂河强制隔离戒毒所民警刘立伟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张玉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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