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愈童话：从小王子到鸟少年

　　□书评人 刘旭俊

　　请允许我先使用童话惯用的开场白：很久很久以前，儿童阅读童话，女人阅读小说，男人阅读报纸，他们各自阅读、各取所需，彼此互不影响……然而，童话结束了，不是以“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为故事的终结，而是以“从此男人和女人过上了辛苦的生活”为故事的开端。现代生活把动物界的丛林法则挪移到了人类生存的都市之中，适者生存的达尔文主义变成了时间就是金钱的拜金主义。成年人终日在职场之中奔波，那些距离终点遥遥无期却又输不起的父母将自己的意志灌输给他们的孩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

　　现实往往是反童话的。对于80后一代出生的人来说，儿童阅读童话的年龄段被大大压缩，阅读量也被大规模裁撤，取而代之的是早教读物、奥数读本、新概念英语，以及为了中考、高考加分政策量身定制的钢琴、舞蹈、绘画、书法的考级材料。纵使如此，我们也依然犹如“鸟少年”一样，就像赵传歌里唱的，“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过高的预期与过糟的现状，它拼凑出一个巨大的心理落差，成年人只好纷纷重拾童话，聊作安慰地把迟到20年的阅读作为童年阴影的补偿机制。

　　就在这种背景下，成年人只有通过“扮嫩”才能获得抚慰，借此短暂地逃离令人窒息的现实生活。因此，幾米的漫画与圣埃克絮佩里的《小王子》也就几乎成了一代人的心灵鸡汤。近年来，两人作品的版本之多、再版率之高令人咋舌。因此，黑荔枝的《鸟少年》得以出版，我一点不觉得惊讶。况且，比之前两位，他的同龄人身份让读者更能够切身体验到这种心灵安抚的现场感。

　　书中的语言充满了圣埃克絮佩里式的童真，即便那是在一个大部分人都丧失童真的时代里，他从别处借用来的二手童真，但那依然显得可贵。故事让鸟、翅膀、飞翔的意象与少年、梦想、幸福彼此对峙，把幻想的希望与现实的失落并置在一起，而绘图则是幾米式的，略带童稚与温馨的气息。

　　整个故事极为简单：天上的神奇之城里住着鸟少年，眼看着同伴都有翅膀，唯独他没有。他想方设法地在自己的背部安插各种材料的假翅膀，却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这个“折翼天使”就这样堕入人间，他不断追寻着自己的幸福，在一个世界之外又发现一个新的世界，在一次探索之后又迎来另一次探索。最后，他似乎发现了尘世之中的幸福，他遇见了一个叫做“蓝”的女孩，他不再孤独，他终于明白了即便没有翅膀，可他还是能够向前奔跑。

　　对于成年读者而言，《鸟少年》显然不构成任何阅读障碍。可是，能读并不意味着读懂，读懂离参透还有一段距离，从参透到身体力行的距离就更遥远了。我们仿佛都是一群鸟少年，怀揣梦想却没有翅膀。正所谓“有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还可能是鸟人；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可能是唐僧”，哪怕我们有一颗天使的心，在别人的眼中也许只被当作鸟人，甚至他们鸟都不鸟你。但是，这又何妨？纵然回归童真难以实现，至少我们还能在书里获得暂时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