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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领精神生活八十年(2)

2012年07月2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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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多世纪以来,三联游走在物质与文化生活的三角地带,以文化的浸润之力,思想的启明之力,夯筑关于生活的价值基础:私人的,是尊严与幸福;公共的,是自由与正义;精神的,是丰富与清健。

  1994年

  《金庸作品集》

  金庸 著

  在三联出版金庸作品之前,金庸虽然在盗版市场极其泛滥,但一直被排斥在主流之外。三联版金庸作品的出现,金庸小说才终于走向“文化精品”意义上的流行,它也喻示着金庸小说本身的价值转型。

  1996年

  《与成功有约》

  (美)史蒂芬·柯维 著

  其实这是后来畅销不衰的《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的早期中译本。三联书店其实是最早引进的这本超级畅销书的出版社,后来这书却成为了中青社的镇社之宝,畅销多年,风行一时。

  2001年

  《老饕漫笔》

  赵珩 著

  素有老饕之称的赵珩不仅爱吃,还是文坛宿将。他的这本回忆录《老饕漫笔》用平实的语调钩沉与饮食相关的方方面面,却并不拔高。读者了解了吃,还能学到不少文化,是三联近来风行的饮食类图书。

  2003年

  《我们仨》

  杨绛 著

  杨绛的回忆录《我们仨》,写钱钟书,写钱媛,写杨绛自己。虽然是简单的平铺直叙,却以朴拙的气质令人感动,而老人对世事的洞察,更为躁动的时代带来一种清新之气,是三联书店新世纪以来最有代表性的作品。

  2006年

  《当我们旅行》

  (澳)托尼·惠勒 莫琳·惠勒 著

  Lonely Planet是惠勒夫妇创立于1973年的出版公司,出版的旅行指南覆盖了地球上的每一个国家,这本书不光是一个传记故事,更是一个出版社成长的历史。三联新近出版的这套书,符合了当下旅行和探险的潮流。

  2009年

  《目送》

  龙应台 著

  以写犀利杂文著称的龙应台这次写起了温情脉脉的散文,书中写的是她的亲情回忆,父亲、母亲、儿子、朋友,写出了失败和脆弱、缠绵和虚无。与三联一贯的温情和人文关怀一脉相承。

  1949年后的新时代:保持纯正的学术出版

  对于1949年前存在近廿载的三联,官方的评价极高。1949年的《中共中央关于三联书店今后工作方针的指示》中,将三联视为积极的播种者,“在国民党统治区及香港起过巨大的革命出版事业主要负责者的作用,在党的领导之下,该书店向国民党统治区及香港的读者,宣传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党在各个时期的主张。”

  新生的中国,以把梦想照进现实为己任,之前关于新社会的构想,开始落实于社会生活中。公有制改造是实践新秩序的第一部。三联在之前虽由党领导,但本质上为私营,须接受公有化改造,其结果是,三联并入人民出版社,悄然隐匿于“巩固人民民主政权”的需要之后。

  三联退居文化二线,无独立编辑机构和编辑计划,三联的任务,按分配要求,出版保证政治导向性的书籍,在新时代的热潮中,仿如低头赶路的沉默壮年人。

  1954年,由于胡乔木的提议,三联得以在人民出版社拥有自己的编辑部与独立选题计划,终于可以重新抬头,在新时代寻觅自己的价值使命。

  彼时主掌三联的陈原,从三联过去的历史中寻觅稳健的新路。据沈昌文回忆,陈原在领导大家执行规划时极其稳重,他再三告诉编辑们,要从马恩著作中去找题目,马恩列斯提到的,包括批判过的先出,便于大家研究马列主义。马恩肯定过的,批判过的,都可以出。

  于是,在红色的马克思主义的旗帜下,马克思曾汲取过的思想资源,出现在人们面前,黑格尔的《小逻辑》、《哲学史演讲录》,费尔巴哈的《未来的哲学原理》、《凯恩斯的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马克思所批评的理论,也呈现在人们面前。

  这些书,掀起红色思想的一角,让有心人通往更自由的高处。经济学家梁小民就曾感慨,那些对资产阶级经济学的基调是批判的,现在看来也有不少歪曲之处,但在当时“极左”的环境下,“这毕竟是我了解外国学术思想唯一的途径”。

  人类社会中,有那么一些时候,整个社会处于颠错虚妄的失序中,用索尔仁尼琴的话表述:“一句真话的分量比整个世界都重”。三联在那样的时代,坚持出版纯正学术类书籍的价值,便在于此。

  开放秩序下:新思想,新生活

  文革结束之后,整个中国再次涌现关于新的社会生活的激情与希望。历史也再次对理性发出邀请,人们从颠错时代的痛苦中走出来,被鼓励着用理性重建自己的生活。三联首先发出了“读书无禁区”呐喊,实则要求开发精神粮库,重振被历次政治运动所扭曲的精神生活。这一空谷足音,直接牵引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化热。

  如朱学勤所言,将三联置于具体的现实语境来看,我们必须心怀感激。因为如三联人的那样的坚持,在那个举目四望一片荒芜的时代,我们得以重逢一个正义(进步)原则,然后开始寻觅正义生活的各种成分,譬如自由、法治。

  进步的另一种意义,则由一本书的流行所阐释。那是保加利亚文学家瓦西列夫谈论爱情与性的作品《情爱论》,1984年出版,尽管在编辑的过程中已经过了净化处理,删除了很多关于性的讨论,只剩下关于爱的形而上学讨论,但此书还是在社会上引起巨大反响,各地新华书店销售一空。

  《情爱论》是当时文化生活译丛的一本,却打开了人们对禁忌的阅读之门。而之后《傅雷家书》的流行,则暗示着人们冲破习俗的禁忌后,开始了对政治文化的禁忌挑战。

  范用曾著文介绍《傅雷家书》的出版过程,始于他与楼适夷的闲谈。得知傅雷在被划成右派之后,因受某位领导的照顾,尚可与身在海外的儿子傅聪保持书信联系。范用取得家书原件,阅读后决意将其出版。

  但却遭遇阻力,因为傅聪在国外,以彼时意识形态评判之,属反动叛国人士,幸好傅聪受官方邀请回国讲学,此一阻扰自动释然。1981年,印着一根羽毛的傅雷家书出版。人们看到的,不是右派的言论,不是反动叛国者的言论,而是一位慈爱的严父,对自己孩子的谆谆之教。

  生活的一种重要的成分,爱,由此以公开坦然的方式,重新注入公共空间。

  当下的生活:在过去和未来之间

  三联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版了很多质量上乘的学术书籍,以至于大多数读者都将三联书店,与精英文化相联系,虽然其主事者沈昌文一再强调,三联所起的作用是既促进大众文化的繁荣,又可能让人们通往精英文化。

  极有文化格调的三联,于上世纪90年代出版的蔡志忠漫画与金庸武侠小说,再次拓展了人们的阅读视野。漫画与武侠一向被置于偏角之地,与严肃、体面的阅读不相和,一以三联之名出版,它们便获得了一种文化的高度。

  蔡志忠的漫画内容,实为传统文化之解析,以极具亲和力的面容再现,造就一场传统文化热。而金庸的武侠小说,则是对生活的另一种阐释,回到当时的语境,是文化多样性的真实展现。在三联出版金庸的作品之前,人们对金庸的阅读,是地下式的隐秘的,通过盗版的书籍,私尝别一种文化,更为世俗的,接近娱乐的,却也更为人性的文化。

  观察三联的历史,将目光继续往后移,我们将遇到的,是龙应台的《目送》,一位思力健拔的女性,在自己的孩子成长面前,反思着自己殷殷切切的柔情,其主题是人与自身的成长;或者杨绛的《我们仨》,一代知识分子的家庭回忆,讲述人与时代的相处;甚或王军的《城记》,一座城市在历史风雨中漫过的足迹。

  当然,当社会文化日益开放多元,思想的力量,变得分散,不再如权威时代,有星火燎原的气势。而我们可以看到的三联,秉持人文精神与现实关怀,所出版的书,其气脉相连的,是温和、理性、建设性。

  在我们的采访中,有学者直截了当地提出纪念一家出版社成立八十周年的意义是什么,那么,我们的回答,就在此文中,意义是构建起来的,尤其是深入历史,进入到当时的困境中,返退而观,所有颠沛流离的路程,都将变成一种传统被凝定下来。

  C02-C03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朱桂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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