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舞者 翩跹云端

　　对第一个女孩施救时，张金龙吼着求援，想让对面小饭馆喝酒的工人们听见。因为，另一个女孩在慢慢往下沉。

　　颈部没了，最后一缕头发没了，直到伸出的手，也没了。

　　王佳旭这几天一直睡不踏实，这位19岁的河北女孩一次次拨通男友张金龙的电话，她描述自己的恐惧，她反复叨咕着“我们要是再拼点命，另一个也能救活。”

　　听筒那边，25岁的东北男孩张金龙沉默。他不知如何平复女友的恐惧，但那种焦虑与自责，他都懂。

　　他们说的“另一个”，就是王永惠。

　　水坑的尖叫

　　21日晚8点左右，王佳旭和张金龙从石景山区古城地铁站出来，暴雨如注，俩人不由加快脚步。

　　走到广电中心附近，王佳旭发现，平时回家要穿过的工地“像是过不去了，全是水。”

　　俩人准备走大路绕过去，刚转身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

　　“有俩女孩走在我们前面，我俩准备绕路时，她俩已进了工地。莫非……”

　　王佳旭的担心成了现实。

　　她和男友转身冲进工地：离维护栏不到两步的深坑里，两位女孩脸色惨白。坑里全是浑浊的水。

　　雨越下越大。

　　王佳旭随手捡起一根黑色缆绳，往坑里抛，一个女孩伸手抓住了绳子，张金龙双臂上的肌肉绷紧，女孩被拉了上来。

　　水坑中另一个女孩那双大睁着的、美丽的眼睛，王佳旭一辈子都忘不了。

　　对第一个女孩施救时，张金龙吼着求援，想让对面小饭馆喝酒的工人们听见。因为，另一个女孩在慢慢往下沉。

　　颈部没了，最后一缕头发没了，直到伸出的手，也没了。

　　“不能让她没”

　　岸边的王佳旭只觉得后脖颈发凉，她快崩溃了。

　　没和男友商量，她把缆绳系在腰上，一跃跳进水里，她不会游泳，但她喊着“不能让她没”。

　　水里都是钢筋，昨天，王佳旭说到这儿时，紧闭着嘴巴说，仿佛嘴里还有一股铁锈味儿。

　　张金龙也急了，没让女友在水里待多久，他把缆绳拽了上来。

　　女友上岸，在天津当兵的张金龙把缆绳系在自己腰伤，又跳了下去。

　　他没摸到女孩的衣服。

　　最后的救援场面是：众人扶着饭店老板娘搬来的简易梯，张金龙一手把着梯子，一手拿着钩子，将身体扯到极限的长度和深度。

　　溺水女孩被钩子钩住了衣服，她飘出来了。

　　有人开始痛哭。

　　王佳旭跪在地上，她希望自己送到王永惠口中的氧气，能让她大张着的眼睛动一动。

　　过一会，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

　　临走时，王佳旭听到医生对警察摇头，“呆会儿去趟医院吧，这个已经不行了”。

　　张金龙已看不清，女友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北漂往事

　　每个北漂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最终没能睁开眼睛的王永惠，不会再有故事了。

　　当她的名字在央视的新闻中，被主播用沉重的语气读出时，她成为了那七十七分之一。

　　人们只能回忆她的往事。

　　这个22岁的女孩，自幼练习舞蹈，每天在跳操房带着学员压腿、劈叉、弯腰。

　　披肩长发、大眼睛，1.65米的窈窕身材，长相出众的王永惠，希望有一天能被全国的观众认识。

　　歌舞俱佳，她身边的朋友说，她有实力上星光大道。

　　朋友的评价，也是王永惠的理想。

　　18岁，从山东烟台只身来北京，她住了4年平房。

　　对赏识自己的伯乐心存感激，她更加努力。

　　离登台的那天，近了。

　　徐菲知道王永惠对舞台的渴望。她是王永惠的发小、闺蜜。

　　13岁时，二人上过同一间艺校，“她学跳舞，我学画画。”

　　昨天下午，徐菲在电话里说出了“代价”两个字。

　　她计算着王永惠两种生活的代价。北京，四年，合租，平房，旱厕、挤公交地铁，收入有限；烟台，父母，哥哥、生活富足，亲人疼爱。

　　天堂起舞

　　但徐菲至今仍不相信，王永惠为北京这场暴雨付出的代价。

　　21日晚，接到与王永惠一同落水的女孩打来的电话，徐菲“脑袋炸了”。

　　徐菲才知道，这两个落水的女孩，是在买蜡烛的路上，暴雨当夜，她们的合租房停电了。

　　22日下午，王永惠的父母、哥哥、朋友、同事再见王永惠时，已在北京八宝山。

　　7月19日，王永惠给徐菲传来一堆自拍照，卷发红唇穿礼服的、无聊候场插耳机听歌的、美艳性感的、可爱俏皮的、斜上方45度的、全身的……

　　徐菲答应朋友们，会陆续把王永惠最漂亮的照片发布在微博上。

　　22日下午，她发布了第一张照片。照片下方，网友们点满了小蜡烛。

　　一个舞团的好友在微博中写道，“姑娘，在天堂起舞吧！”

　　本版采写 新京报记者 李禹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