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大学
几乎在所有国家的传说里,都会找到这样一类情节:有个孩子,生来就有一种奇异的功能,他能听见山灵水妖的哭泣,能与鸟兽虫鱼对话,能在成年人望而却步的黑森林中漫步,能找到打开命运之宝库的金钥匙。在有些传说里,这样的孩子被塑造成一个哑巴,其实是他们很不情愿使用人类的语言。
□黄晓丹(大学教师)
这类故事真实地描绘了处于前语言阶段的儿童拥有的与自然对话的能力,但近些年来,这样的故事慢慢少了。我向学生说起时,一般都收获很多茫然的眼神。他们不记得阅读过这样的故事,更无从在自己的生活经验中寻找共鸣。我们的世界是太吵了,除了充满工业的噪音外,更充满语言的噪音。
前几天我去听一场里昂童声合唱团的演出。演出刚开始时,在我背后一排,有两个五六岁的小朋友快乐地嚷嚷,大人则在拼命要求他们“有修养”。压制无果,直到独唱部分清澈婉转的高音在剧场上空回旋时,小朋友才在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几分钟后,我听到大人不失时机地鼓励孩子好好学钢琴,孩子也随即从音乐中回过神来,继续打闹。
整场演出几乎都是如此。每当孩子沉入到音乐中间,家长就开始抓紧讲道理。有一首印第安民谣,演员们模仿出各种丛林动物的叫声。音乐里的幽默和勇气像一只调皮的小手,把后座的小女孩挠得哈哈大笑。爸爸赶忙喝止,接着开讲“印第安人就是野人”、“这个音乐是原生态”……听着听着,我忽然觉得有东西在撞我的腿,原来小女孩不堪其扰,从座位底下钻了过来。
如果没有这些大人的打扰,小朋友们会不会离音乐更近?大人们抱怨听不懂法语歌词、大人们大声读出中文歌名、大人们扔给孩子诸如“原生态”、“无伴奏合唱”等概念——这是大人们的思维方式,也是他们早已远离童年时代秘密森林的标志。在这个破碎而嘈杂的现实世界里,所有不能用语言标明的经验都显得极不可靠。他们只能依靠这些语言标签来标示世界的道路,就像盲人失去了把世界装在眼睛里的能力,从此离不开手杖。
大人们忘记了孩子来到世界上,本来带有一种能力,即能够安静地和世界在一起。在某些时候,他们能够不借助知识,不借助语言和逻辑,获得对于世界本质的感知。当他们“沉入”世界时,他们需要的不是说教,而是成人静静地陪在他们的世界旁边,抓住他们的手,一起追索音乐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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