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之后：可怕的是“遗忘”

　　在村民们看来，所有建在行洪区的房屋，不是谁忘了这是行洪区，而是被利益冲昏了头。

　　7月28日，7·21特大自然灾害的第七天，从房山洪灾现场撤下休整后，因要给父亲送药，我回了趟河南老家，同学去接站，接风的地方刚好选在舞钢市石漫滩水库附近的农家乐。

　　听到“石漫滩水库”，我是心悸的，从小听父辈们叨唠过无数次：1975年8月8日那场暴雨，板桥水库、石漫滩水库溃坝，全村人爬上镇里的最高建筑——粮库顶上才得以幸免。事后，官方公布的遇难者数量惊人。

　　我没经历过1975年那次洪水，但我刚从房山自然灾害的火线下来，7·21特大自然灾害，一夜之间，很多村镇满目疮痍，官方至今公布遇难者为78人，这已令人触目惊心，而对于1975年那次洪水这样一场死亡上万人的灾难，生活在石漫滩水库周围的人，岂非要谈水色变？

　　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接风的农家乐就建在石漫滩水库旁的地势低洼处，如果再遇上1975年那样的洪水，这个农家乐的院落，可能连一片瓦都不会留下。

　　我跟老板询问，房子建在水库旁，怕不怕？

　　老板手指四周，“你看看这周围有多少农家乐，没见有人怕。”

　　顺着老板的手指望去，水库附近果然有不少建筑群落。

　　灾难过去了37年，似乎已被遗忘，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也让我想起7·21特大自然灾害中的“遗忘”。

　　7月24日，我在房山区大石窝镇一个受灾严重的村子采访，村民李三（化名）讲起他的惊魂逃生经历。

　　洪水来前，他去同村村民家串门，回家路上遭遇洪水，躲避不及，他只好抱住路边的电线杆，随着急流漂在洪水中。洪水肆虐一夜，第二天他被发现时已接近昏迷，村民们发现他被洪水冲得只剩下上身的背心，下身已被洪水完全“扒光”。

　　“这都怨占河道的。”被救起后，李三气愤难平，在他看来，洪水之所以让他在全村人面前“走了光”，还差点丢了命，主要是因为水流太急，再究其根本，在于很多村民往排洪河道里建房种树倒垃圾，“譬如说，原来100米宽的河道，现在被挤得只剩20米，水流能不急吗？”

　　可就在第二天，我们途经李三的村子，刚好见他将满满一车垃圾倒在排洪河道里。

　　在村民们看来，所有建在行洪区的房屋，不是谁忘了这是行洪区，而是被利益冲昏了头，“河道里建房子，这是负责批地者的责任，也是监管者的责任，他们都是不负责任，也有建房者的责任，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

　　在采访中，很多受灾村镇的村民满心愤懑，有村子的砂石厂阻塞了排洪河道，村民们屡次找上面解决，但上面不是说忙，就是推说“忘了处理，再等等”，就这么一等再等，洪水无处可泄，只能洗劫村庄。

　　“怕的是遗忘，故意遗忘天灾背后的人祸。”村民们说，他们担心，每次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张永生（新京报社会新闻部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