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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落档案
沁水营,隶属大兴区长子营镇,凤河流经沁水营村西和村南。村子南北长约3公里、东西宽约1公里。明初,处于晋东南的沁水县向北京移民共4次,明确移到京南大兴采育地区的移民记录仅两次,移民在凤河北岸建村,为了不忘祖居故里,以原籍沁水县命名。现在全村有330户左右。
链接:沁水县,位于山西省晋城市西北部。沁水古为端氏地。春秋属晋,战国属韩。古县治在今沁水县城东郑庄镇河头村。北魏时,在今县城西分设东永安县。北齐时,改为永宁县。隋开皇三年(583年),端氏县治迁今县城东端氏村。隋开皇十八年(598年),永宁县改称沁水县,县治迁今县城。元至元三年(1266年),端氏并入沁水县。
移民
走着走着就没了
2007年,沁水营村里几个老人合计着,应该修个村志。“都知道从山西来到北京600多年了,可是我们这个村都怎么一步步到今天的,修个村志可以做个备案,小辈有兴趣的也能翻翻。”村志主编张贺才说,“修村志这件事,2007年起意,2009年动手,到2012年初完成了。全部是我们村里人自己弄的。”
几位老人开始翻阅《明史》、《明实录》等史书,在蛛丝马迹里找寻自己的根系。正史上,关于这个京南地区最小的行政单位的记录太少,只在《光绪顺天府志》地理志中直接提到过一次:“沁水营亦曰观音寺,又曰小马房。”一个村有三个村名,主要是因为村子偏西曾有一个南北走向的道沟,也就是现在村里的沁水路,把全村隔成两半,东半边村有座观音寺,西半边村养过马,称为“小马房”。沁水营坐落在凤河北岸,属于凤河沿岸“七十二连营”之一。
“据考证,沁水营村是明朝初年从晋南沁水县迁徙而来的16姓18户移民形成的村落。”600多年过去了,现在沁水营村进行自我摸底的结果是,现在村里有14个姓,郑、刘、张、崔等,说起来都是平常的姓氏,姓张的最多,差不多占到了全村人口的四分之一。
为了修村志,村里几个人特地去了一趟山西。“沁水县都没有人知道移民北京这个事,但是沁水县志上提到,说有明朝初年移民北京这件事,但没有更多的记录。”现在的村委会主任郭振会也去了,对于这种结果,他觉得一点都不意外:“人走茶就凉,这移民都是最底层的人,走着走着就没了。”
憾事
如果祖坟还在
收获也有——“沁水河从县城穿过,这是山西省八大河流之一中泥沙含量最少的一条河。”这可以对应沁水营村600年前在凤河边的落脚。这些年比较干的凤河,今年的水涨了上来。
去洪洞县看了,“当地有个产业园,特别大,全世界的华人都来这里寻根”。沁水营的寻根之旅,就是这汪洋大海中的细流。他们还去了山西沁水县下面的农村,拍了一张照片回来,照片里的乡村一副破败情景。“农村还是挺苦的,他们住的老房子和我们老村的时候差不多。”
1984年,沁水营村采取民办公助的形式进行了村庄规划,村民都住上了标准的排子房,看起来和兵营很像。“我们村里很整齐,没什么私搭乱建的,人均居住面积有30平米左右。”村志编委冯学文根据村里老人们的集体回忆,画了一幅老村平面示意图:“各家各户的位置,每一户都以户主的名字表示,一个村里的人互相都认识,粮田、园田、坟场都画了出来”。
“可惜啊,我们村里本来有108垛老坟,还有老坟分布图。1971年全给平了毁了。”在编写村志的过程中,几位老人想起这段往事就觉得遗憾,如果祖坟还在,在回顾村子历史的过程中就会厚实很多:“老张家的祖坟就有两处,据说是山西移民来的时候,先是哥哥家来了,后来弟弟家又移来了。”
植物
水稻、玉米、槐树及白杨
1984年村里的粮田,很大一部分是稻田,水稻一度是沁水营村主要的作物。“(上世纪)50年代开始种水稻,特别是1959年到达一个高潮。”张贺才说,“当时我们还属于采育公社,公社提出万亩水稻细粮化的口号,因为沁水营大部分土地属于低洼易涝的盐碱地,又紧邻凤河,水源充足,有着得天独厚的种植条件。”几位老村民也都提到:“我们村吃米多,当时种的大兴稻比天津小站稻好吃。”
编好的《沁水营村志》记载:1959年就种植了水稻上千亩,但是产量不好,亩产水稻才50多公斤。最大水稻种植面积是在1980年,当时村里有1900亩水稻。到1994年,水稻仅剩下100亩,这主要是因为地上水匮乏,地下水位下降。1994年之后就停止了种水稻。
现在村里主要种玉米。8月中旬,玉米下来了,都摊开在村里道路两侧,在阳光下金黄灿烂。园地里除了种植水果,也有人在路边种了葡萄。这是葡萄最后成熟的关键时刻,有人在路边搭了棚子看住:“就怕附近工业区打工的年轻人,吃葡萄不要紧,拽了一把把藤给拽伤了。”
1984年的村子平面示意图上面还标明了观音寺小学和舞蹈学校位置。村民记忆里观音寺小学里面有棵老槐树:“树干特别粗,里面都空了,小孩能钻到树干里面玩,就这样也没死。”但还是架不住,“后来都被砍掉了”。原本村里有几十棵老槐树,现在一棵都没有了。
老人们觉得,现在村里能看着像那么回事的,是高耸挺拔的两排白杨树,还在舞蹈学校旧址里,现在是村委会所在地。1971年的时候,中央五七大学舞蹈学校师生来沁水营村开门办学,杨树就是那个时候种下的。“都是学芭蕾舞的小孩,最小的就六七岁,大孩子也就十四五岁。当时都住在各家各户。”有好几年,这些孩子都生活在沁水营,“老师怕小孩放假回家之后觉得苦都不回来,所以很少放假”。沁水营村的人没有留下多少对芭蕾舞的优雅回忆,“觉得那些小孩练功挺苦的。”据说当时舞蹈学校的名誉校长是江青,还说她本来要来视察。
至于芭蕾舞学校为什么选择来沁水营,冯学文觉得,可能是因为当时沁水营村是个先进村:“1974年的时候,我们村就有进口车了。”当年因为夏粮超交数量大,国家粮食部奖励沁水营村日本三菱货车一部,年底汽车进村了。
器物
农具与神叉老会
沁水营村一直也是长子营中学的所在地。利用老中学校址,现在被村里做成了展览馆,从村民家里收集上的磨盘一溜沿着墙根排列;传统农具展示,有耕地用的犁耙、地辊子,播种用的耧车、蒜拉子,灌溉用的辘轳、水车、提斗等等……这些农具,全部都是从村里收集来的,上了点岁数的村民都用过,可是现在已经不合时宜。“还是觉得挺可惜的,这些农具也就占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
几位老人家还特地翻阅了古时候山西人写的传统农具书《马首农言》,发现“这些农具和山西基本类似”。中国农业博物馆研究所研究员李三谋说:“北京地区的传统农具和山西基本类似,特别是铁制农具方面。”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在《中国》中写到了山西上党铁器的传播过程:“清末时北方地区的农具绝大多数都是来自晋东南地区,现在的长治、晋城一带,一直到东北地区、俄罗斯一带都是用山西的铁器,当时在北京城内的铁器铺也多数是山西人开的。”
有关民间花会的内容,可以说道的就是沁水营的神叉老会。据说光绪二十五年的时候,沁水营村的叉子会参加慈禧66岁寿诞庆典,名列各会之首,深得慈禧赏识,赐予一把“龙叉”和一面写着“神叉老会”四个字的旗帜。当然,现在展馆里看到的不是原品。村里会耍叉子的,目前只有一个人,逢年过节也会去各大庙会表演。
2007年起意修村志的时候,沁水营的面积已经缩水不少。“村子最多的时候差不多有三千亩地,后来被征用了很多地,现在村里只有一千亩地左右,人均一亩地。”张贺才他们觉得,“拆迁是大势所趋,也许哪天,沁水营村也没了。”
■ 移民文化
晋南移民已融入北京文化之中
●李三谋,中国农业博物馆研究所研究员
明清时期,从山西迁徙到北京一带的移民,一部分从晋东南出发,翻过太行山到达北京附近地区,还有从晋北经过娘子关到达口外一带,就是今天的河北张家口、内蒙古呼和浩特一带。现在,张北以及内蒙古的包头一带,人说话和山西话还很像,喜欢吃莜面、豆面,还有民间二人台晋剧,保留了一定的山西特色。口外一带在清末还很荒凉,没有本身的文化,移民文化容易扎根下来。而移民到北京周边地区的移民融入了北京文化之中,北京就是多种文化交融的结果。
明清时期的移民,一方面解决了山西东南部一带当时人多地少的矛盾,一些没有土地的人口开始迁徙,带着牲畜、农具、种子等生产工具,国家也会给与一定的补助,相当于安家费。还有一部分移民是罪犯,当时称为“流罪”(也叫做徙罪),流放在八百里、一千里、三千里的边地去开垦种植,一般最近的流罪都是五百里远。
■ 志说
村志的存史意义和教化功能
●谭烈飞,北京市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
一般地方志主要是省市县一级编,编村志从上世纪80年代以后开始有,2000年之后编村志的村子就多了起来。主要原因是在城市化进程中,村子消亡的数量和速度在增加,以后很多村子可能只能留下一个名字了。这方面,大兴区做的工作比较多,我记得前几年说大兴区有200多个马上要消失的村落,编村志就变成了文化建设中有意义的事,也是一种文化现象。现在全市范围内,不少村子都在编村志,但自己编写村志的情况不是很多,大多数都是委托文化公司在编,这里面就有粗制滥造的成分,可能东抄抄、西抄抄。
编写村志,主要是对于村子本身的存史意义,这也是所有地方志的首要意义。地方志编写的基本体例方法都一样,例如村落沿革、自然地理、农牧业等这样的客观分类,存真求实,没有修饰。另外我觉得编写村志,包括编写家谱,都有教化功能在里面,无论是收集资料或者传播过程中,都有很多教化在里面,会梳理一下自己的历史,例如村子里曾经有忠孝节义这样的人物,属于哪个家族,对集体会产生一种凝聚力。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曹燕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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