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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洪桂后来成了公交车司机,随车轮跑了30多年。
以前那种老式的公交,红白两色,远看像一张咧嘴的笑脸,车灯像俩酒窝。
公交车老是得维修,但30多年里,毛病都在修车厂,路上,孙洪桂没出过一次事故。
在那个年代,蓝色工作服第二个扣子前的一朵大红花,是对他职业生涯的最好褒奖。
公交车上的冷面孔
他认真、较真。开车时,脸总是紧绷着。
别说和乘客闲搭茬,哪怕家门口邻居上了车,他也只是点个头,寒暄的话都没有。
“你家老孙怎么不爱搭理人呢?”受冷遇的邻居找孙洪桂的妻子马文兰抱怨,马文兰总是向邻居堆笑脸。
一次车队开联欢会表彰先进,为先进工人们请好了假。甭管谁举杯劝,孙洪桂硬是滴酒不沾,吃完饭就立马回去开车,不误班。
同事眼里,老孙也有请假的时候。
一次,他和马文兰吵翻了,直喘粗气。气儿不消,出车就有风险,他和车队请半天假,专门消气儿。
丈夫当年为啥那么执拗,马文兰有时也想不通,她只知道,老孙有板有眼地干工作,过日子。
买油的钱不能买酱
有时家里没酱了,女儿孙丽芳拿钱去买,被孙洪桂喊住,“那是买油的钱,不能买酱。”孙洪桂叫这“专款专用”。
孙家夏天有笔专款:一天一个西瓜。
浑身热汗,每天都能吃上用冷水泡过的西瓜,是孙丽芳最幸福的事。
她也记得,为了夏天的买瓜专款,父亲从春天就开始攒钱。
孙洪桂擅长攒钱,却不擅长数钱。
一天夜里,马文兰睡得正香,隐约听到沙沙响,不一会儿就被一双大手摇醒,“八张咋变六张了?”马文兰拉开灯,见床头的孙洪桂嘟囔着,手里拿着几张百元钞。
原来,白天亲戚们来探望生病的孙洪桂,给了800块钱,都是崭新的一百元,孙洪桂稀罕得睡不着了,摸着黑儿数钱。谁知,数掉地上两张。
表没老,他老了
2004年,孙洪桂病倒,出院后,他叫来三个女儿,拿出存折,取出10多万元,均分四份,留给老伴儿和女儿。
最后遗嘱是,不要买墓地。“他知道贵。”孙丽芳说。
马文兰和孙洪桂结婚56年,总感觉两人时间太少。
孙洪桂腕上的一块英纳格手表,表针滴答、滴答,陪两人从中年走到暮年。
“英纳格”是瑞士产的,200多块钱,是孙洪桂40多年前买的奢侈大件儿。
但凡刮风下雨,孙洪桂都要摘下来。
到现在,除了换过一次表链,表盘还是崭新的。
表没老,孙洪桂老了。
吹给孩子们的小号
看着孩童们在身边活蹦乱跳,他眼里露出暖暖的光。
少数几次,他会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吹小号。
吹号时双腮鼓鼓的,那节奏很有力。他双眼活泛起来,眼里的光越来越亮了。
何人没有少年时?
在当公交车司机之前,孙洪桂是军乐团的号手。
1949年10月1日,天安门广场,就是这位19岁少年,就是那把小号的嘹亮声,伴着五星红旗徐徐升起。
一曲吹罢,孩子们没领略其中奥妙,孙洪桂会和孩子们说,“开国大典时,我在广场上吹小号,是天安门广场。”说罢扬起脸。
如今,马文兰怎么也不适应,她打算搬走。
老伴儿走了,生活几十年的老屋,还漾着他的味儿。
她要带着那块英纳格机械表,调好弦,上足劲,表针仍旧滴答、滴答……
新京报记者 范春旭
长叹残月古来缺,缅怀慈父悲痛绝,平凡一生洁似雪,傲骨品德后人学。
——女儿孙丽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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