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的血痕

　　英雄与枯骨 仅隔着细细的红线

　　读詹姆斯·琼斯《红色警戒线》

　　所谓“细细的红线”最早的典故出自英国文豪吉卜林的诗句：“英雄组成的细细红线”，描写的是1815年滑铁卢战役中，身着鲜红制服的英军步兵排成横列，组成一条“细细的红线”，挡住了法国近卫军猛攻的功勋。而这条“细细的红线”，到了太平洋战争期间，却划在了一个位于所罗门群岛，叫做瓜达尔卡纳尔的小岛上。

　　浴血 小岛与全局

　　1941年底日军袭击珍珠港以后，一度势如破竹，直到1942年6月美国在中途岛海战击败了日本航空母舰部队后才转入反击。1942年8月，这把反击之剑，最早指向的正是瓜达尔卡纳尔这个当时几乎不为人所知的小岛。

　　日本海军虽遭惨败，但是其陆军的气势依然不可一世，为了夺回这个失去的岛屿，先后派遣了共达三万多部队前去攻击。围绕着岛上的这个航空基地，双方投入了庞大的兵力，进行了历时半年的海陆空大战役，最后终于赶走了岛上的日军。对于盟军而言，瓜岛就是第一块跳板，盟军从这里起跳，越过太平洋上一个又一个岛屿，最终赢得了太平洋战争的胜利。从这个意义上看，正是瓜达尔卡纳尔岛上那“细细的红线”，挡住了日军的狂潮，在太平洋的岛屿作战中，形成了一个转折点。

　　亲历 真实与虚幻

　　作者詹姆斯·琼斯当时是美国陆军第25步兵师的一员，亲身经历了瓜岛战役，并在战斗中负伤。陆军第25步兵师等部队增援瓜岛之时，整个战役事实上已经进入尾声，盟军已经控制了附近的海域，而岛上的日军已经陷入孤立。

　　12月18日，盟军开始攻击岛上奥斯腾山的一个被称为“岐阜”的日军要塞阵地，这场战斗打得非常艰苦。到了1943年1月10日，稍作休整的盟军向奥斯腾山以及附近的两个名为海马和奔腾小马的山脊进攻，历经苦战到23日才占领这些目标。由此得以沿岛屿北岸挺进，获得重大进展。美军在行动中击毙日军三千左右，但是也付出了250条生命。

　　这部小说所描写的，正是25步兵师从乘船上岛，投入围绕奥斯腾山的战斗，历经血腥的战斗，最终歼灭顽敌，并准备向下一个战场迈进的整个过程。不过由于作者强调此书为虚构作品，因此在书中，一些部队名或者地名有所改变，比如海马与奔腾小马这两座山岭成了“海参”与“跳舞小象”，附近的村落从科孔博纳变成了布纳巴拉等等。

　　追思英雄与枯骨

　　与琼斯的其他小说一样，《红色警戒线》笔触细致入微，对于作战行动，有人甚至称可以当做步兵学校的教科书使用。然而比起战斗场面，琼斯更为擅长的，则是描写那苛酷的战场上，众多小人物们的心理。这部小说中，没有什么叱咤风云的高级将领，有的只是一个个天真无邪的年轻人，他们从未体验过什么叫战争，在前往战场的船上，他们畏惧过，他们迷茫过，然而一旦踏入了战场这个地狱，他们则脱胎换骨。这些人所祈求的，不过就是能够活到第二天。为了达到这个最为起码的目标，他们都会本能地将心灵深处的动物本性恣意发挥，可以随心所欲地虐杀对手，甚至还引以为荣。战争扼杀了所有的个性，换来的不过只是相同的麻木以及人性的沦丧。

　　作者曾经深受美国中西部文化的影响，吉卜林那“细细的红线”一词还用在了一句谚语上：“在智者和疯子之间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线。”虽然有道是乱世出英雄，但是更有一将成名万骨枯之言，英雄与枯骨之间也只隔着一条细细的红线。

　　这样将战场上的人性如此入木三分加以描绘的作品，非常罕见，今年恰逢原著问世50周年，译林出版社不失时机地出版了译作，这对于我们而言可谓是一个福音。

　　东京30秒 中华百万殇

　　读泰德·罗森的纪实《东京上空30秒》

　　法律出版社在2012年7月出版的《东京上空30秒》，描写的是在70年前的1942年4月18日，美国为报复珍珠港事件而组织了一次军事行动。这次行动将16架陆军航空兵的B-25中型轰炸机用“大黄蜂”号航空母舰载运，对东京等日本本土目标进行空袭，而后直飞中国机场。

　　这次行动由战前便声名卓著的特技飞行员杜立特中校一手策划，故而也称“杜立特空袭”。虽然空袭战果不大，然其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的轰炸效果。

　　本书作者泰德·罗森是这次行动的亲历者，他当时是陆军中尉，是7号机“跛鸭”号的机长。该机飞至东京后遭到了猛烈射击，并且险些与六架日军战斗机交战，在轰炸了港区附近的工厂后成功脱离，但最终在中国浙江三门湾大沙村礁岩区海面上进行迫降，结果四人受伤，罗森机长腿部伤势严重。所幸他们被渔民救上岸，然后用轿子火速抬往当时医疗条件最好的临海恩泽医局救治。院长陈省几，其子陈慎言医生和闻讯赶来的15号机所乘军医怀特为罗森成功实施了截肢手术。在受到悉心照料之后，陈慎言护送他们先到桂林，后经“驼峰航线”辗转回国。

　　回国后，已经致残的罗森中尉与一位知名的新闻专栏作家一同，在1943年1月将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出版后畅销一时。同时，他们又与米高梅公司的制片人联系，由罗森本人担任技术顾问，在1944年将该书搬上银幕，成了一部战时拍摄经典影片。

　　参加本次攻击的16架飞机上75名美国飞行员，在迫降时有3人遇难，59人受到中国军民的救助而脱险，另有5人被苏联羁留，还有8人被日军抓获，其中3名被斩首，1人瘐死狱中。日军为了报复这次行动，紧急调集驻上海第13军和驻汉口第11军共计十余万兵力，发动了大规模的浙赣战役，遇到我军殊死抵抗，日第15师团长酒井直次中将阵亡，这是日军在侵华战役以来战死的第一个师团长。据日军战史记载，日军死伤官兵共28955人。然而，在战斗中日军惨无人道地散播霍乱、伤寒、腺鼠疫及痢疾病原体，因此中国的浙赣两省大片国土沦丧，官兵伤亡7万余人。其中杜立特轰炸机队飞行员的主要集结地衢州则损害尤重……这次空袭所取得的不过是象征性战果，而中国广大军民遭受的却是一场灾难，共有25万无辜民众遭到了日军的屠杀。

　　但是，中国军民还是不遗余力地对美国飞行员们进行救助，在《东京上空30秒》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作者在身负重伤，徘徊在生死两重天之际，正是在中国广大军民的无私而忘我的救助下，才得以逃离死神的魔爪。在字里行间，中国民众那纯朴、善良、坚韧的优秀品格跃然纸上，并让作者至死不忘。

　　□书评人 章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