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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如何审判77人命案凶手

2012年09月02日 星期日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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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5日,挪威奥斯陆,一名布雷维克爆炸案幸存男子带着拐杖出席庭审。
犯下77宗命案的布雷维克。
布雷维克服刑监狱室外场景。
布雷维克服刑监狱单人囚室。

  8月24日,挪威奥斯陆地方法院宣布,恐怖主义和蓄意谋杀罪名成立,布雷维克被判处21年徒刑。布雷维克于去年杀害77名平民,此案证据确凿,他本人也供认不讳,但挪威法庭仍花费大量时间鉴定布雷维克是否患有精神病,此案在发生一年后才最终宣判,这个漫长繁琐的司法过程在欧美法学家看来是这样的,即要得到公正审判结果必须确保程序正义,程序上的任意瑕疵都将污染到法律正义的源头。

  是精神病还是故意杀人?

  布雷维克一案是二战后挪威最为恶劣的暴力案件,本案审判焦点之一是布雷维克是否患有精神病,因为如果确认有精神病而无法承担法律责任,他将接受无限期强制治疗。如果被确认为神智清醒,他将面临挪威最高刑罚21年徒刑。

  去年11月,奥斯陆法庭指派的两名心理学家发布了第一份精神鉴定报告,显示布雷维克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无法为犯罪行为负责。两名心理医生和布雷维克沟通13个小时后,在报告中称布雷维克“毫无感情、缺乏活力……眼神像被催眠一样,无法确认自己的情绪。”

  但这样的报告无法令人信服,即便是在非专业人士看来。一个无法对自己行为负责的人,如何能够精心策划数年,在几小时内先引爆奥斯陆政府大楼,然后射杀无辜青少年?

  挪威权威心理学法医兰迪·罗森齐韦斯特认为该报告没有充分考虑布雷维克的反穆斯林意识形态,而是简单地将此归结为精神病。她指出,布雷维克有自恋型人格障碍,但可以为犯罪行为负责。当兰迪询问布雷维克怎么看待报告时,布雷维克并不认同报告的结论,并认为这是一种“幽默”。当被问及杀害众多无辜是否不道德时,布雷维克回答称“如果不对侵入挪威和欧洲的威胁做出行动,那才是不道德”。

  随着兰迪提出异议,更多的心理学家提出了不同意见。不仅如此,布雷维克本人同样坚决不接受第一份报告的论断。他写了35页的信,列出200个理由证明论断错误,并发给各大媒体。他写到:“我必须坦诚地承认,这是我遇到的最糟糕的事情,是一种终极羞辱。将一名政治活动家投入精神病医院,比杀了他更为悲哀和残忍。这是比死更残酷的命运。”

  两次精神病鉴定

  鉴于以上疑点,今年1月,奥斯陆法院宣布委派另一组专家进行第二次鉴定。这个小组的心理学家托雷斯先是进行了24小时的观察,这期间布雷维克在独立监房中吃饭、睡觉,健身、读世界史书籍。托雷斯认为,布雷维克虽然回答问题很配合,但不是正常人,因为布雷维克花费大量时间阐述自己的观点,并且每次看到媒体上出现自己名字时,都会露出微笑。

  今年4月,庭审之前一个星期,托雷斯和同事递交了对布雷维克的第二份心理鉴定,认为布雷维克具有自恋和反社会人格障碍,但作案时精神正常,具有刑事责任能力。但布雷维克也不认同第二份报告称他患有自恋型人格障碍的判断,“这两份报告我都不认同,他们缺少精神病方面的专家。”

  由于报告意见向左,对于奥斯陆法院做出结论非常困难,犯罪心理学家阿恩·托维克说,“一个案件出现两份意见相左的精神病调查报告,这在挪威司法历史上从未有过。与美国不同,我们通常只采用一份报告,帮助法官做出量刑判断。”挪威法官伊纳·斯托姆斯泰德指出,法官将考虑很多方面,包括布雷维克在法庭上的表现。

  在心理学家帕尔·格罗恩道尔看来,布雷维克的法庭表现虽然激进,但却不疯狂。“从庭审录像中,我没有看出布雷维克有任何明显的精神病症状……但他也可能在作案的时候无法控制情绪。”

  8月24日,挪威奥斯陆地方法院法官阿恩岑终于宣布,布雷维克虽有人格障碍,但从他精心策划整个袭击事件来看,他在作案时精神健全。“让一个无需治疗的人接受强制精神病治疗是错误的,法院发现布雷维克杀人受政治因素驱使。同时,法院并未受到布雷维克本人言论的影响。”

  ■ 专家解读

  程序正义保证判决公正

  残杀77人的布雷维克被判21年徒刑,恐怕除了挪威人,谁也不能接受。对此,一名血案幸存者认为,“如果21年后,他不再对社会有危害,他应该被释放。这才遵从我们的原则,也是他没有改变社会的最佳证据。”根据挪威法律,21年监禁是挪威最高的刑罚。如果刑期已满布雷维克仍被认为具有危险性,监狱可以延长监禁5年,以此类推,直到布雷维克不再对社会有威胁性。

  早在1920年,挪威就取消了绝大多数死刑,到了1979年,死刑彻底废除。在挪威人眼中,正义的实现不是以刑罚轻重来衡量的,因为刑罚的目的是要让犯人学会靠理智抑制犯罪意图,最终得以重新回归社会。正如挪威司法部副部长所言:“我相信所有的讨论都能够说明,我们拥有正确的价值观和刑罚制度。”

  “判决轻重是相对的,在挪威这样一个无死刑的国家,21年就是最重刑罚。公正也是相对的,从立法规定来看,这是公正的判决。”郑州大学法学院副院长马松健对本报记者表示,“虽然罪犯已经非法剥夺了他人的生命权,但不能使用合法手段剥夺罪犯的生命权,这种观念体现了一种价值观。”

  这种价值也体现在审判过程中,虽然布雷维克在数次庭审中,发表大量激进的观点,并随意打断目击证人,行法西斯右手礼。但法庭依然坚持在法律程序上对布雷维克保持公正,在聆听被告陈述同时,还聆听了77位受害者的验尸报告和生平简介,同时让幸存者描述事件发生时的细节和对他们生活的影响。另外,挪威司法机构还出动大量人力物力,为布雷维克做精神鉴定,判断他是否能够逃脱罪责。

  马松健教授认为,布雷维克案件体现了挪威司法界对程序的重视和公正。布雷维克在大庭广众下杀害多人,自己也供认不讳,但是仍然要对他进行无罪推定。同时,此案也体现了对被告或者疑犯权利的保护。关于被告人是否有精神病,在国外,公职人员(包括警察、公诉人)会主动提出来要求做司法鉴定。 

  对于两份观点迥异的精神病鉴定报告,马松健表示,这种情况在世界范围内很常见,不同鉴定机构,做出截然相反结论。法院会根据情况,运用裁判权自主选择采用哪一份报告。

  本版采写/新京报报记者 储信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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