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疗的优势与误读

　　名人档案 夏廷毅

　　医学博士，教授，主任医师。中华医学会放射肿瘤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军肿瘤放疗中心主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总医院肿瘤放疗科主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301医院）放射治疗科主任；荣获2005年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放疗一直处于“有优势而不强势”的地位

　　在夏廷毅的办公室里，真的就立了一枚导弹模型，也许象征着放疗在肿瘤治疗中的地位，夏廷毅本人的性格也像导弹一样风驰电掣，他认为放疗在肿瘤治疗中一直处于“有优势而不强势”的地位，“一旦有了会诊、学术讨论的机会，“我拎着口袋跑得比谁都快，就是要为放疗学科争取参与权、话语权，最后有决策权。”

　　被称为“现代放疗领军人”的夏廷毅，一直为放疗在医学界的“拨乱反正”而冲在第一线，他曾经阻止了卫生部取缔伽玛刀的决议。他感慨说，医学的发展历程中，外科因为在许多疾病治疗中效果明显，而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放疗学科产生、发展的100年间，从最开始的技术落后、治疗效果很差，发展到现在，类似中国近30年的改革开放的发展，“进步很快，但离真正的‘大国崛起’还有距离。” 而同时，学科编制中，肿瘤学有肿瘤诊断学、肿瘤内科、肿瘤病理学等，但就是没有肿瘤放疗学。医学院毕业后不知道放疗能做什么，更别提受过放疗学的专业训练，“大夫都不了解放疗学，怎么能传递给患者说放疗学是治疗癌症的有效手段呢？”另一方面，放疗器械的生产厂商不直接接触大众，大众知道治疗头疼、发烧的药，但不知道TOMO刀。

　　综合医院大多未把放疗科列入一线科室

　　“在肿瘤医院放疗科室还有一席之地，到了综合性医院里，放疗科大部分没有一线科室，接触不到病人。往往是走投无路的病人、癌症晚期的病人、做不了手术的病人，实在没法子了，才找到我们放疗科。如果能越早接触到适宜放疗治疗的病人，在癌症早期就施以给足剂量的根治性放疗，效果会越好。”

　　【放疗优势】

　　鼻咽癌、胰腺癌等无手术空间应首选放疗

　　“与手术相比，放疗的优势是不怕血管怕肠管，不怕位置怕体积。放疗时肿瘤越大，周围正常组织特别是敏感组织受量就越大，一方面限制了肿瘤组织局部的施照剂量，同时又容易导致周围正常组织的放射性损伤。但对没有手术施展空间的肿瘤，放疗就有了用武之地。”

　　夏廷毅举例说，比如鼻咽癌，比喉癌的治疗难度还要大，因为长在鼻腔里，没有手术条件，自50年代起就选择放射治疗作为首选方案。但由于当时的技术无法达到那么精确，癌细胞对放疗相对不敏感而正常细胞反而较敏感，这就限制了靶区剂量的提高，以至于当时五年生存率只有15%，上世纪80年代升高为40%。现在，不论是Ⅰ期还是Ⅵ期肿瘤，总的五年生存率都高达75%。精确放疗技术使得目标明确，对周围正常组织保护好，靶区剂量集中，根治效果显著提高。

　　再比如胰腺癌，胰腺因为处在非常复杂的位置，没有良好的手术空间。另外，癌细胞在其生长过程中会沿着人体组织的间隙移动，侵占邻近组织或器官，或是从癌肿上脱落下来进入淋巴管或血管，通过循环抵达人体其他部位，并继续生长，形成新的肿块，这两种情况都使得手术很难切干净全部的癌肿。

　　夏廷毅说，肺癌、肝癌、胰腺癌、鼻咽癌、声带癌、食管癌、直肠癌、宫颈癌、腹膜后的肿瘤、前列腺癌、膀胱癌、泌尿系统肿瘤、颅内肿瘤、头颈部肿瘤、恶性淋巴癌、阴茎癌等，都是放疗的优势病种。

　　“选对病人”很重要。“消化道的肿瘤不要来找我，胰腺癌可以直接来我这看。”夏廷毅要为放疗学科争地位，并不是盲目“逞能”，也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照单全收”，不管适合不适合的都放疗。“胃肠道因为有足够大的切除空间而适合手术，癌症晚期范围较大也不适合放疗；鼻咽癌、胰腺癌因为无手术空间而首选放射治疗；全身多发性癌肿则需要放、化疗的参与实施全身治疗；年老体衰的肺癌患者，伴有肝硬化的肝癌患者，由于不适合手术，可选择现代放疗。放疗的优势在于根治早期癌肿，无需开刀。不要等到走投无路时再来找我。”

　　【放疗误读】

　　误区1 内外科看完才想起放疗

　　改变现有治疗顺序性很关键

　　夏廷毅是第一个在三甲医院里建立放疗科门诊和病房的人。“20年前，我们放疗技术落后，患者轮不到你来看，现在我们放疗技术进步了，但依然没有顺序性优势，病人依然不知道放疗治疗。夏廷毅说，他现在所做的，就是要打破常规的癌症诊疗的错误的顺序，打破外科内科看完了后无路可走时才会“慕名”而来的现状。

　　“现在发生的一些医闹事件，我们应该反思其背后的治疗手段的选择。”很多时候，最初的治疗手段也许并不是最合适的，这些因素，极大地影响了肿瘤的治疗效果。夏廷毅举例说，2011年底的北京某三甲医院医闹事件中，通过做喉镜下的二氧化碳激光声带切除手术，并没有将患者的癌细胞全部切除，虽然被称为是肿瘤手术本身的风险所致。但在夏廷毅看来，“早就应该选择鼻咽癌最为合适的治疗手段——放疗。”

　　“癌症并不是所有癌变部位都能切除干净的，你认为切得干净的，往往可能长得位置不允许手术切除，或肿瘤的深度和范围看不见。放疗就是由于没有诊疗顺序上的优势，所以往往眼睁睁看着手术切除不干净的再去切。”夏廷毅说，就诊的顺序性影响了整个救治效果。

　　误区2 肿瘤不分期直接放疗

　　根据部位分期制定治疗方案

　　明确诊断、检查分期、选择治疗方案，这是夏廷毅概括的肿瘤病人的治疗流程。“我们现在可以通过活检来确诊，不用等待内外科。”

　　夏廷毅说，空军总医院的放疗科已配备齐全耳鼻喉的检查装备，妇科检查装备等等，病人可以直接来找放疗科诊断，打破了常规的癌症诊疗顺序，“该我放疗治疗的就我们来。比如说胰腺癌、耳鼻喉癌、宫颈癌等。”第二步就是借助PET-CT的力量来为肿瘤分期，“利用高科技分期很重要，有些人治肿瘤不分期，治疗结束后发现癌细胞转移什么的，再重新来。病人需要根据肿瘤部位、年龄大小、分期来制定最合理的治疗方案。”说到这里，夏廷毅强调说，并不是说一定要肿瘤病人去放疗科治疗。“最佳适应症的我们做，不该做的再勉强我也不做。放疗一定要有明确的癌变目标，不是排队来做就可以的。”

　　【热点问答】

　　中晚期病人放疗后的副作用无法避免

　　Q影视作品里经常有癌症患者放疗后掉头发，恶心呕吐等副作用，让大家对放疗的副作用有些害怕，能否介绍一些放疗的副作用？

　　A：放疗是一种局部治疗手段，放射性照到的部位，是有一定影响的，但一般2公分以内的范围，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全身乏力、食欲下降等是不需要处理的轻微副反应；但中晚期病人、癌扩散范围较大的病人，照射射线剂量提到很高时，会产生像“地震”的副作用，也是避免不了的，会产生脱发、皮肤出现红斑、瘙痒、脱屑、黏膜溃疡、影响进食、恶心、呕吐等。

　　Q有的癌症患者担心放疗消灭不了所有癌细胞，会复发，觉得还是手术切除干净利落。

　　A：手术不一定就能切除干净，而放疗现在采用TOMO放射治疗系统，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肿瘤治疗设备。对患者的器官功能影响小，治疗后的康复周期短。大多数放疗一般需要6-8周（30-40次），而通过TOMO放射治疗技术则一般只需要在5-20次之内就能完成原发性肺癌、肝癌、胰腺癌和转移癌等的治疗。

　　除了胃肠道癌症以手术治疗为主导外，不同时期选择不同手段各有千秋，需要根据患者的病情及患者自身对肿瘤治疗的认识来选择。

　　语 录

　　放疗未来的发展在中国，不在美国。建立放疗学科的地位和完善学术建制都在中国。美国的放疗技术需要学习，但是放疗的体制不要学习。

　　放疗学治疗肿瘤有优势，不强势，所以病人不找你治。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潘波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王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