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你的初恋吗

　　■ 我的大学

　　“老师，你还记得你的初恋吗”？这个问题写在公选课的答卷上。我有一门全校公选课，限理工科学生选修。这门课的名字相当深奥诡异，本想不会有很多人选修，没想到不但来了很多学生，还不忘了把期末考卷当情感热线使。

　　□黄晓丹（大学教师）

　　初春的下午，我晃啊晃地去上第一节课，忽然发现角落里那个巨大的阶梯教室阴森森、满当当地坐了上百个男生。他们从第四排坐起，三个或四个结成一伙，东看西看，窃窃私语。第一排坐着唯一的一个女生，把整张脸都埋在书里，不让人家看见。

　　我吓了一跳，从后门溜出教室，喂售货机吃了三个硬币。在它哐地一声吐出一大罐冰冰凉的可乐时，一个聪明的念头冒了出来，我决定请学生谈谈选择这门课的理由。

　　大约是手里的可乐获得了他们的信任感，他们决定非常非常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一群学生说其他课都被选光了；另一群说全宿舍同选一门课，逃起来比较方便；八个学生是因为上节课在这个教室，懒得跑了；十个爱思考人生；五个怀念语文课；还剩一个瘦瘦的男生热情洋溢地说爱读《红楼梦》，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但他们都没忘了表达遗憾——这门课上的女生实在太少了。

　　大约由于这门课常常涉及爱情，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第二次课时，渐渐有男生带着女朋友来上课，双双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害羞地看我一眼。讲弗洛姆的《爱的艺术》时，有个漂亮的小女孩每翻一页讲义就深深地看男朋友一眼，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害得小男孩只能一边听课一边抚着小女孩的背。也有时候小男孩哀怨地看小女孩一眼，小女孩就很大方地拍拍他的头。

　　爱读《红楼梦》的男孩鼓足勇气举手——老师，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怎么谈恋爱？所有带着女朋友的男生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坐在第一排的小女孩回头狠狠看了她一眼，叹叹气，又摇摇头。小男孩忽然觉得自己的《红楼梦》大概是白读了，嗖地一下缩到人群里。下次上课，我发现他隔着一个座位，坐到了小女孩的旁边。

　　期末时我收到了一大叠有趣的考卷。他们在答完考卷之外，还写了很多问题留给我答，有关于他们自己的，也有关于我的，大都介于隐私和八卦之间。我可不想当知心姐姐，因此用一个标准答案解决了所有问题：“人应当保守自己的秘密，并尊重他人的秘密”。没想到大部分学生对这个答案都相当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