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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开复:考虑联合起诉做空机构

指美国做空机构作假,遭做空机构“利益说”回击,创新工场创始人李开复接受新京报专访,解释为何指责香橼,并称香橼的回应是人身攻击

2012年09月11日 星期二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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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新工场创始人李开复近日陷入舆论漩涡。

  8月27日,这位前Google中国总裁公开指责美国做空机构香橼,指责其8月24日发布的关于搜狐和奇虎的研究报告,有误导投资者之嫌。

  香橼此前曾做空多家中概股,包括恒大、奇虎等公司。

  对于李开复的指责,香橼回应称,李开复获得了奇虎牵头的投资1.8亿美元,动机不纯。

  9月3日,李开复发布“61名中国商业领袖联名信”,称香橼在报告中“厚颜地说谎”,因为“他们知道美国读者没有办法核实真相”。

  9月8日,在创新工场的办公室里,李开复接受了新京报记者专访,详细解释了与香橼的这场纷争。

  香橼的报告太烂了

  “它过去从来没有写过这么低水准的报道。这一篇低到不可理喻的地步,所以对我来说这也是一个机会。一方面我懂搜索,另一方面报道实在写得太烂,要把这个报告整垮是很容易的事。”

  新京报:你当初为什么发起这样的举动(指责香橼)?

  李开复:香橼过去曾是一个非常“准”的公司,也确实帮市场创造了价值,揭发了一些不规范的公司。但是,我觉得它最近发的报告和做的事情非常没有诚信,让很多中概股在国外受到冤枉、名声受损、股价打折,而且让整个美国股民对中国的股票和公司信心下降。这对中国的高科技公司,都会是一个很不好的事情。

  新京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它做一些“不太公正”的报告?

  李开复:差不多从它关注比较无辜的公司开始。香橼和浑水这两家做空公司,它们先后盯上分众、展讯、新东方、奇虎。这四个公司我都还是至少知道一点。

  新京报:这些公司在中国知名度比较高,所以你在这个节点上站出来说话?

  李开复:因为前三个公司,是我尊敬和信任的创业者的公司,但它们的业务我不是特别熟悉。当我看新东方、展讯、分众的报告的时候,我没有办法很精准地指出报告里的错误。而在针对奇虎的报告里面,错误是非常明显的,它(香橼)有一些数字的理解(有误),甚至连很基础的概念都不懂。那么这么不懂的一个人怎么能够去做这样的工作呢?

  新京报:据我了解,这不是奇虎第一次被做空。之前你为什么不做声,还是之前的报告没有问题?

  李开复:因为只有这篇报告是谈搜索的。

  之前它谈游戏和导航的时候,我也不是那么有把握。作为个人我不能什么都懂啊,而对搜索,我还是有发言权的。它最后写奇虎的报告,你看了没有?

  新京报:看了。

  李开复:特别搞笑,打破它过去的水准,它过去从来没有写过这么低水准的报道。它这一篇低到不可理喻的地步,所以对我来说这也是一个机会。一方面我懂搜索,另一方面报道实在写得太烂,要把这个报告整垮是很容易的事。

  问题在于信息不对称

  “美国的股民不懂中国公司,所以中国作假公司在美国上市了,美国股民不会发现,除非有这种打假公司。同样,打假公司如果走火入魔,把一个没作假的公司说成作假了,美国股民也不会知道。”

  新京报:你认为像香橼这样的公司,有存在的价值吗?

  李开复:我觉得做空公司有存在的价值,但是一个不讲诚信,滥用自己的名声来打冤枉公司、打无辜公司的公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新京报:之前它们做过很多有价值的事情。你能举几个例子吗?

  李开复:在它的网站列了大概十几个曾经被它打的公司,(这些公司)最后销声匿迹了,不见了。

  新京报:是说它们打对了吗,会不会也冤枉了?

  李开复:至少我能确定的是,过去这五年确实有不少作假的公司上市了。这些公司都有一些特性,比如不是经过投行做的IPO,而是做的逆向收购或者是结合上市。当不需要经过投行和财务的这两关时,那就有很多空间可能不是很规范。我不敢说香橼和浑水过去百分之百都打对了,但是我个人判断应该大部分是对的。

  新京报:香橼、浑水这种公司,是只盯中国概念股吗,你怎么看这件事?

  李开复:美国公司,它们也做空了不少,但中国的更出名。因为中国作假的多,真是这样的。

  新京报:这种观点是公认的吗?

  李开复:应该是。不是中国所有的公司都作假,但在美国上市的,中国公司作假比例应该是高于其他国家的。而且在美国上市的中国公司也不少,浑水和香橼做空过的公司加起来可能就是四十家了。

  新京报:是因为香橼老打中国公司的“假”,大家才得出的观点,还是之前就有这样的印象?

  李开复:我觉得是它们导致的这个印象。但这也是事实,归根结底还是中国公司的错。但无论是中国公司作假,还是浑水、香橼作假,都是因为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因为美国的股民不懂中国的公司,所以一个中国作假公司在美国上市了,美国股民也不会发现,除非有这种打假公司。

  同样,这些打假公司如果走火入魔,把一个没作假的公司说成作假了,美国股民也不会知道。

  中国公司有义务告香橼

  “这些公司有义务去告它。这个义务代表了自己的名声。如果告诽谤的话,几家公司联合起来会比较容易。我也在想,我们这一批六十多位CEO,是不是有机会在一起做这个事情。”

  新京报:中国公司遭做空机构做空的表现,你觉得怎么样?

  李开复:中国公司不会保护自己。分众、新东方,甚至奇虎,它们出状况后,保护自己的方法都不足够好。

  新京报:应该怎么反应?

  李开复:举个例子,一个做空报告发布了,你(被做空的中国公司)应该及时地、迅速地、犀利地用美国人的逻辑和语言反击,像我写的报告那样,这是第一。

  第二,要有很好的公关,中国公司的公关大部分是对中国的,没有对美国的。我觉得应该善用各种美国的媒体渠道。另外,还要会用Facebook这些平台来传播自己的信息。

  第三,中国公司在投资管理方面做得也不够好。每一个公司上市后,都有一定的投资人。如果有一个很稳定的大机构股东作为主要投资人,比如高盛,你的股价不容易波动。

  新京报:中国公司为什么遭遇这样的事情,不用法律维权?

  李开复:这也是中国公司普遍做得不好的一点。中国公司对美国的司法手段不够了解。

  起诉能达到几个效果,一个是希望得到赔偿,让它不敢再做。其次告它诽谤,虽然没有经济补偿,但伤了它的名声。

  对于一个人的皮包公司,如果每打(做空)一个被告一次,它是折腾不起这个时间跟金钱的。

  诉讼过程中,如何利用不同的选择,这是中国公司不够了解的。

  香橼也是看上了这一点,它怎么说美国股民都信,中国公司怎么打(做空)都不还击。那我不妨作假,先卖空,再写一个假的报告,然后再买回来,我就赚钱了。

  新京报:而且中国公司越是不起诉,越会让人觉得有问题?

  李开复:对啊,所以我个人认为这些公司有义务去告它。因为这代表了自己的名声,确实可能会“白”告,但是告的本身就表示一个态度。

  新京报:中国企业还有其他的应对方法吗?

  李开复:还有一点,就是公司要舍得花钱。这可能也是中国公司不作为的一个理由。我觉得如果周鸿祎想打官司并打赢的话,至少是几百万美元级别的数字。

  新京报:这些公司有可能联合起来一起来打官司吗,成本会降低吗?

  李开复:如果告诽谤的话可能会低,如果要告赔偿的话就不行。如果告(香橼)诽谤的话,几家公司联合起来会比较容易。我也在想,我们这一批六十多位CEO,是不是有机会在一起做这个事情。

  我承认我们有利益

  “我们的公司要在美国上市,这是我的利益。虽然对我来说可能长远一点,但是完全没有利益的事,有多少人愿意做呢?”

  新京报:你们这次联合了六十多个人,有质疑认为,一些参与者在其中有一定的利益关系?

  李开复:有利益关系没有问题啊,大家很容易被这个误导,就觉得这个事不道德。

  新京报:不是不道德,是觉得做一件事情如果有私心的话,那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公正客观。

  李开复:其实不是这样。我承认我们有利益,我们的公司要在美国上市,我投资的公司,这是我的利益。虽然对我来说可能长远一点,但是完全没有利益的事,有多少人愿意做呢?

  新京报:对,但是很多人担心有利益关系,这个天平就不是那么准了。

  李开复:我了解,假如我个人买了很多奇虎的股票,那么这么说是可以的。但是我没有。

  人身攻击让我看清香橼

  “如果它说我报告写得有点不正规,那这个事就结束了。但它选择了人身攻击,而且攻击的又不对。它的回应让我们看清楚了它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新京报:这个事情下一步会怎么发展?

  李开复:还不知道。本来我写的第一个报告,就是让大家知道它(香橼)有犯错的时候。但是写完了第一次报告后,发生了两件有趣的事情。

  第一件是它无理的回应。当时它说我报告写得有点不正规,那么抱歉,我犯了一些错误,以后会写得更好。这个事就结束了。但它选择了人身攻击,而且攻击的又不对。说什么奇虎是我最大的投资人,沈南鹏是背后的坏人,这个真是讲故事,讲的和《无间道》一样。然后又说什么我恨搜狐,这个太离谱了。

  它的回应让我们看清楚了它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它不是一个无心犯错可能改邪归正的人,而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这就让我看清了是不是该把它彻底地整倒。我不是说我一定能把它彻底地整倒,但是我觉得这个更有意义了。

  新京报:所以现在还没具体考虑下一步会怎么做?

  李开复:还没有,先看它怎么回应吧。

  新京报:如果香橼等做空机构继续攻击中国的上市公司呢?

  李开复:我会跟这几个CEO,包括周鸿祎等,新浪、搜狐的CEO也都可以见面,看有没有可能大家一起来做这件事情(一起应对)。

  我是愿意来组织一下的,但是我不能放下我的工作全职地来做这件事情。

  新京报:如果说这些公司确实没有问题,由这些公司来做其实可能更直接。

  李开复:对,它们如果愿意告的话是最直接的。但是就像你说的,告的话把所有的这种资源消耗都放在一个公司身上,压力太大了。如果它需要我帮它做一些顾问工作,我也很愿意无偿地帮它做顾问。

  采写/新京报记者 林其玲

  摄影/新京报记者 孙纯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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