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又到秋天

　　■ 格格不入

　　这个时候，在北京的每个人见面都忍不住要说：秋天来了啊！无论做什么事情，大家都忍不住先看看天，然后再去做。早上的阳光，像是藏区的孩子们，一大早就趴着你的窗口，展开如此热烈和清澈的笑容。

　　□桑格格（作家）

　　北京污浊的空气或拥堵的大街，一旦季节轮换到秋天，就像是魔方转到了齐整整的六面色块，完美得说不出什么来，唯有赞叹。天被架高了，蓝得也透，看着就能吐出一口窝了很久的气。北京是个“大”城市，这个不仅是体量上更是气度上的；北京也是个“老”城市，这是质地上的。太过新和光怪陆离的东西在这里并不是融入，仅仅就是摆放在那里。秋天是个魔术师，秋高气爽把更大更广阔的空间还给北京了，而空气中独有的透亮微蓝给一切又镀上了一层旧时光的肌肤——这才是北京该有的样子。

　　这个时候好看的地方太多了：比如所有的皇家园林。其实平日的园林也挺好看的，但是什么时候能比得上秋天黄昏时候的红墙碧瓦呢？那颜色之浓重，深红如静脉的血，金色像太阳照在雪峰之巅。人少的时候，漫步其中，缓缓地走走，用手划拉着凉爽的风，很多往事会奇迹般地重现的。

　　然后就是胡同里。胡同细细长长，秋天的透明让纵深更加清晰，所有的细节都毫发毕现，而且一切的速度也放缓了。胡同里的树，叶子开始染上黄边，一阵微风就落下几片，悠悠地落在自行车上、小椅子上、台阶上。空气透明之后的声响也传得准确，廊下挂着的画眉叫声像是一连串的青豆子，溅落在院子里。人们开始穿上薄外套，皮肤不像夏天那样黏乎乎的，每个人都能展开光洁而干净的微笑来打招呼了：呦，这天儿真好，秋天来了。

　　我个人还很喜欢远远看着月季花点缀的旧式塔楼，这楼也许在别人的眼里一点儿也没有美感，敦敦实实、千篇一律，或者是一整块板板的“砖头”或者是三块“砖头”组成的蝴蝶形，是实用年代的产物，没有走远的记忆，愣愣地站在那里，秋天也不嫌弃它，尽心尽力地用温柔涂抹它们，用大块的蓝色衬托它们。刚来北京的时候，就住在这样的楼群里，老小区的热情和周到抚慰过一个外地人的初来乍到。

　　有空这几天在北京好好转转吧，其实真的是哪儿都美。“秋天”这个词说出来都是那么温存——团起一小口气，嘬着嘴吐出来的“秋”；以及口腔舒展，从舌面上缓缓滑过的“天”。人人都认识秋天，也认识北京，但这个时节，秋天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北京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