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沟流月

　　■ 我的大学

　　□黄晓丹（大学教师）

　　九月初的夜间已经是秋天了。搭车回到学校，时针恰恰越过11点。车开到正门，横杆已落下，再开到宿舍楼侧门，连人都不放行。门内有个清秀的男孩正期期艾艾地哀求门卫让他出来。门卫也很好玩，像在作一个有关身家性命的重大决定一样，指天画地赌咒发誓，死活就是不开门。

　　我只能沿着小河往回走。走过门边的围栏，一个老农在里面看着我，好像想建议我从不太高的墙上爬过去。我穿着裙子，只能摇摇头。走过一座小桥，有两个民工在高瓦数照明下清淤，抽水机制造出泉涌一样的声响，民工看看雨靴又看看我，好像想建议我从河底的淤泥上走过去。我穿着皮鞋，又只能摇摇头。

　　因为靠近湖边，地势起伏，路灯向山边一路排去，在山前打了一个小小的弯儿，就直插远方，看起来像在诱惑夜间徘徊的人去远行。路灯陪我走了一阵，转进正门前的暗影，门卫室里走出一个保安，很客气地问我是不是住在学校里，以后晚归可以出示教师证，车就可以放行了。20分钟前，我刚踢了侧门几脚，并宣布那个指天画地的保安果然有病。想来这个保安必不知道此事，不由得暗自好笑。

　　校园的路灯没有那么亮，且到11点后，很远才有一盏开着。从一盏昏沉沉的灯下走过，眼睛稍稍适应黑暗，就立刻能看到头顶上一整片的星空。有的星空大小像一片篮球场，有的像一片湖。反正灯与灯相隔多远，星空就有多大。刚下过几场雨，水泥地上没有尘土，蚊子也没了，我很想在篮球场的中心躺一会儿，在星空穹顶的正下方，而场外的四盏路灯，恰可当做四根廊柱。

　　那星空之下的路程，只有我一个人见证。天地如果静止，则把我含在中间；天地如果是一场风，则把我携带在中间，正在星系与星系间漫游。好像我从来就知道这种游戏，只是像一场电影看得太久，再回到室外，忽然觉得世界清凉如许。

　　有一个人在篮球场中央玩轮滑。大概玩得很好，所以我等不到跌倒和惨叫的声音，只看到轮滑鞋底红红绿绿的两道灯光在球场最底处闪烁。再往上，用尽了力气看，也只是一片黑暗。

　　一只花猫从黑雾中走出来，我喵了两下，它也不理我。我跟着它走到了宿舍楼下，早先看见的那个清秀男孩正垂头丧气地在找路，侧门就在近边，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本来想去找门卫理论的，现在也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