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航湄公河让惨案阴影渐消”

　　■ 对话动机

　　“10·5”湄公河惨案发生后,在联合侦办追凶的同时，中老缅泰四国自去年12月中旬开始，开展联合巡逻执法工作，为湄公河上的商船护航。至今已联合巡航五次。

　　朱德忠是四国联合指挥部的中方指挥长，参加了所有5次巡航。昨天他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讲述护航湄公河的故事。

　　□新京报记者 孟祥超 云南报道

　　【训练】

　　防火箭筒袭击

　　新京报：巡航的环境怎么样？

　　朱德忠：东南亚地区本身很热，白天高温40多摄氏度，甲板上被晒的滚烫，可以摊鸡蛋饼了。而且全程都要穿着防弹救生衣，戴头盔，更热。晚上蚊虫叮咬，很多官兵发烧。每个人发了蚊香、风油精、防腹泻的药。执法船发动机噪音大，很影响睡眠。

　　新京报：执法人员的安全状况怎样？

　　朱德忠：湄公河大部分流域水道都很狭窄，高山密林很容易非法人员隐藏。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新京报：水上支队组建到首次护航用了多长时间？

　　朱德忠：集结组训用了20天。我们在公安部协调下，从沿海各省抽调了280名海警，包括一部分本省官兵；10名特招地方船长。他们都有船运驾驶经验。从网络连接、营房建设，到完成首航，用了50天。

　　新京报：培训内容都有什么？

　　朱德忠：包括防河岸上袭击，防火箭筒袭击，救助遇袭、搁浅、触礁船只等预案。我们做了应对各种突发事件的预案，比如遇到商船触礁漏水，我们船上预备了补漏的设备。还有专门医务人员，救助伤病船员。

　　新京报：武器配备如何？

　　朱德忠：主要是部队配备的常规武器，也有特种武器，主要是防爆和打击集中目标的武器。

　　【信号】

　　新装置瞬间接警

　　新京报：湄公河流域山高、林密，如何解决船民信息屏障？

　　朱德忠：用GPS和北斗海事卫星，可以实时视频指挥。以前是商船和商船之间能通话，商船和执法船之间不能通话以及路上的执法力量不能连同，信号时有时断。这是制约报警和出警的一个瓶颈。

　　我们在老挝的一个连络点加了“海事甚高频电台”，可以辐射到泰国的清盛港和所有金三角治安最复杂区域。

　　新京报：从渔船呼叫到护航船，时间有什么估算？

　　朱德忠：泰国、老挝和中国的执法力量之间，可以通过甚高频通报情况，形成接力互通互联。老挝的民船、中国的商船只要是安装了这个海事甚高频，都可以将船上的情况和执法船沟通。

　　只要接通，瞬间就可以联系。

　　新京报：现在有多少商船安装了这个设备？

　　朱德忠：中方的船90多艘，老挝方面40艘。据我了解，中老缅泰80%商船安装了甚高频。

　　新京报：怎么解决语言障碍？

　　朱德忠：我们联络点里头有中老缅泰四国语言的翻译，24小时值班，任务之一是处理报警求助。

　　新京报：已经全部覆盖湄公河流域？

　　朱德忠：沿线有100公里的无人区不通电，它的通讯还是有障碍。下一步争取沿线都覆盖上。

　　新京报：预计何时能全覆盖？

　　朱德忠：要协调两个国家的多个相关部门。我们预计明年能够实现。

　　【执法】

　　首航清剿武装分子

　　新京报：首次巡航的情况怎样？

　　朱德忠：第一次巡航我们就遇到了困难。去年12月10日，我们获取了一个情报，在金三角水域的孟喜岛附近，一伙非法武装分子准备在岸边伏击我们的执法船只。

　　新京报：执法人员是如何处理的？

　　朱德忠：当时有中方、老方、缅方5艘执法船。中方向老方和缅方通报情况。他们国内也派出警力，在区域里进行清剿活动。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清剿情况通报之后，我们按照预定计划护送中国十艘商船离开危险水域。

　　新京报：清剿的结果怎么样？

　　朱德忠：他们通报是打死了3名武装人员，收缴了3艘小快艇。里面有部分武器，包括两支火箭筒、步枪等武器。

　　新京报：有没有特别危险的遭遇？

　　朱德忠：1月4日凌晨，有两艘中国船停泊在缅甸的万崩码头。凌晨的时候发生了两声爆炸。都是针对中国商船的。爆炸物是一个漂浮物，漂到船头附近，引爆漂浮物。后来经过我们调查，是一小伙武装人员，为了恐吓中方人员，把炸药放在塑料桶上，把手机和炸药捆绑起来，顺流往下漂。在岸上用手机遥控爆炸。

　　新京报：有人员伤亡吗？

　　朱德忠：漂浮物距船40多米远爆炸，没有伤亡损失。后来为了加强防范，我们加装了信号干扰器，对漂浮物进行妥善处理。

　　新京报：这些武装袭击里面，有糯康集团的报复行为吗？

　　朱德忠：这一带的非法武装比较多，目前还无法判断。

　　新京报：糯康集团瓦解之后，是否有新的武装势力，成为执法的关注对象？

　　朱德忠：据我们掌握，糯康被抓后，一些非法武装，也有收保护费迹象。他们不时在河面驾驶小船，上面放着步枪。我们下一步要加强四国合作，加大打击力度，不能让它抬头。

　　【地域】

　　重点巡防金三角

　　新京报：四国具体如何合作巡航？

　　朱德忠：每次编队指挥船上，都由中老缅泰四国各派出指挥人员，组成联合指挥部。共同处理在巡航中可能发生的问题。我们每次都做了详细的方案。

　　如果在缅方一侧，发生了袭击的事情，在那个水域我们达成一个协议，由发生国所在警方处理。这是四国公认的。尊重了相互的主权和意愿。

　　新京报：特殊地区是否有特别方案？

　　朱德忠：我们按治安状况分三个水域。从中国关累港到缅甸梭累港是安全水域。从梭累港到孟巴里奥一段是相对安全水域，这一段也曾发生袭击过往中国商船的事情。

　　最复杂的一段是从孟巴里奥到金三角，这一段是糯康犯罪集团活动的主要地点。也是各种武装力量活动的区域。近年来28起涉及中国船只的案件中，多数发生在这个区域。我们把这个区域称为重点复杂区域，也是重点巡防区域。

　　新京报：巡航的效果总体怎么样？

　　朱德忠：开始各国怀疑是否能解决湄公河航运安全的问题，这9个月以来，通过这几次巡航，各国看到了联合执法和各国警方来整治治安是有效的。按照他们警员的话来讲，单靠任何一方都无法解决这个地段的问题。

　　【效果】

　　挽回损失3000万

　　新京报：五次巡航处置了多少突发事件？

　　朱德忠：我们初步统计了一下，处理了7起14艘商船求助的问题。求助基本有这么几种，一个是由于航道水浅，船搁浅停泊在那里，需要外来船只拖走。第二是遇到不明的袭击和枪声。他们感觉到再航行对自己有威胁，向我们求助。

　　我们一共护航15次、89艘船，救助遇险人员147次，挽回经济损失3000余万。

　　新京报：现在湄公河的航运安全情况怎么样？

　　朱德忠：在“10·5”案件发生之前，澜沧江-湄公河景洪港贸易额达到7.8亿，占西双版纳州进出口贸易的22%。到“10·5”案件之后，中国船只整个停运了，1200名船工和600码头务工人员失业。中方有100余条船在这条航道上停运。

　　去年12月首次巡航后，有39艘船恢复运输。3月25日二次巡航后，有48艘开始航运。6月16日，到了53艘船。到8月16日，有81艘船。船员对航行的信心得到了恢复。“10·5”案件带来的阴影逐渐消退。目前已经基本恢复了案件发生之前的航运水平。

　　新京报：下一次护航是什么时候？

　　朱德忠：预计在今年9月下旬开展第六次联合巡航。过去是全线巡逻为目的，这次根据中老缅泰四国联合指挥部达成的意向，重点是查缉贩毒、贩枪等犯罪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