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良滑坡18学生身亡,学校复课前未被重点排查地质灾害,每个遇难学生家庭将获赔3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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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彝良县龙海乡镇河村10月4日发生山体滑坡,山下小学被掩埋,18名学生和一名村民遇难。
这是彝良在9月7日地震后的又一场灾难。距离学校复课不到十天。18名8岁到12岁的孩子在教室里遇难。
这是一所原被废弃的学校,因学生复课需要地方而重新被启用。因不在“地质灾害点”范围,这个学校此前并没有被重点排查。
18个孩子的短暂人生,最终被定格在这里。
□新京报首席记者
张寒 云南报道
8岁的马德民喜欢画画。
9月7日地震之后,他的家乡昭通市彝良县镇河村多了很多挖掘机。
崇拜奥特曼和蜘蛛侠的马德民,喜欢上了有动画感的挖掘机。他拿着自己画的挖掘机给挖掘机司机看。
“谁都说画得太像了。”父亲马仁辉说。
10月4日,马德民被压在了滑坡的泥石流下面。
他是第14个被挖掘机挖出来的孩子。
18个孩子遇难,三年级10名,五年级8名。男生9名,女生9名。镇河村上坝小学三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一共只有36名。同时遇难的还有一名村民。
“去了一半。”上坝小学的校长李文佳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剩下的那一半学生。
崩塌的山体
跑到公路上,张富春再看住的地方:屋子没了,屋后学校不见了
9月7日地震之后,雨就没有停过。
雨不大,“牛毛细雨”,对住在大山中的村民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一年没有几日晴。
10月4日,8点10分左右。
村民张富春最先听到的是一阵类似汽车发动的轰鸣。
一家三口都在屋里。她的丈夫和儿子在外屋烤火,她在里屋做饭。
伴随着轰鸣,她看到一整块水泥板被推到屋后不远的地方。当时她并不知道这是学校的房顶。
几乎是下意识的,三个人都往屋外跑。
张富春跑在最后,“差点跑不赢”。跑到门口时,她的右腿被冲下来的石头砸了一下,差点倒下去,丈夫拉了她一把。
到处是尘雾,黄蒙蒙的一片。
跑到公路上,张富春揉了揉被灰迷住的眼睛,再看住的地方:屋子没了,屋后的学校不见了。
屋后的小半边山齐齐垮塌下来。泥巴、石头混杂着卷下来的树和庄稼,“堆成个小山包”,盖住了一切。
在镇河村油坊社,这是一个难得的相对平整的坝子。学校后面五米左右,镇河穿流而过,河背后几米远就是大山。山的半坡上是几家人的玉米地。
崩塌在张富春看来毫无预兆。
她的地就在山上,她说之前没发现开裂的迹象。
10月3日她家拉来一车砖,准备把地震中有点损坏的房子修一下。村上另一家也刚在她家附近买了一块地,准备修房子。
紧挨着公路的秦富慧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山体崩塌,“闷声不响地就下来了”。
在村里有些人看来,这个地方并没有那么安全。
村民说,在1995年的洪灾,山体曾有过开裂。在山上耕地的村民也曾发现过开裂的迹象。学生常成娥的妈妈在昆明打工,她接到过婆婆电话,说看到山上地里有裂纹。
村民黄强说,老一辈的人把那座山叫作“大垮网”,这个平整的坝子听说也是多年前由垮下来的泥土堆积而成。
攥紧的书包
一个男孩右手搭在肩头,紧紧攥着书包。滑坡时他可能刚走进教室
三年级学生艾宇在山上小路目击了学校的消失。当时离学校不过几十米远。
她甚至透过玻璃窗看到伙伴们坐在课桌边读书。
山就那么“坐”了下来。“我喊快跑快跑!”
艾宇哭了。
秦富慧拿起电话,把事情告诉丈夫李志松,接着就晕过去了。她的丈夫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李志松说,他一接到电话,就知道“完了!完了!”
9点上课,但孩子们每天都到得很早。不少孩子8点钟就到了。
拦住那些还在陆续赶来的学生。这些孩子们被集中到公路一侧,看着对面的泥堆,一个个哇哇大哭。
最开始的救援是村民自发的。
锄头、铁锨,没有工具就用手搬。马仁辉和妻子是第一对赶到的学生家长。
到现场,马仁辉身体一晃,差点没站住。“我一看,就知道孩子没了”。
上坝小学的校长李文佳穿着拖鞋,在泥巴里找缝隙,对着缝隙喊学生的名字。
没有任何回音。一个小时后,二次垮塌。村民只好撤下来。
在附近做工程的高昆赶到现场,他说一看就知道除了挖掘机没有别的办法。
一点左右,他的挖掘机到了。最开始,挖掘机挖的地方一直没有找到孩子。学校被推了十几米远。第一次挖的地方不对。
最终挖掘机从学校水泥预制板下面开始排查。当挖到书本和桌椅时,大家都知道,就是这个地方了。
在15米左右的横面上,集中了18具尸体。最浅的只有几十公分。“被泥浆冲到表面”。
孩子们全身裹满了泥浆。有一个地方,五六个孩子围成了一堆。有的趴着,有的头轻轻扬起,还有的直接被挤成一团。
高昆说,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情景。
孩子们的最后一刻被泥浆定型。
有的孩子手里捏着笔,有的拿着书。一个男孩子,右手搭在肩头,紧紧攥着书包。
“他可能刚刚进教室。”高昆说。艾宇说,每天早上到学校,大家都会坐在座位上读书。
那天第一堂课是语文,第十一课,秋天的雨。
孩子们一个个被抱出来,放在帐篷里,法医用河水给他们清洗。
脸庞一点一点露出来。李志松在旁边喊出他们的名字。
实在认不出来的,再根据衣服和家长一起辨认。
家长们被安排在另外一个屋子里等着。
文开德见到儿子文永毅的时候,心缩成一团。头上三个伤口,腰部,他用手比画着,拧了一个麻花,“全挤在了一起”。
夜里一直下小雨。空气中能闻到淡淡血腥气。夜里三点,所有的孩子都被挖了出来。
早上六点,马仁辉第一个把孩子带回家。
他说,我是村干部,我没得话说,我带头。
家长陆陆续续把孩子抬回去了。
(下转A1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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