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成为于洛先生前（1）

　　【特罗马剧场】

　　□皮革业（媒体人）

　　谁是于洛先生？

　　于洛先生是位个子高高的法国单身大叔，生于某座小镇的中产之家，没有正经工作，他爱叼烟斗，戴着一顶馅饼式的帽子，裤子总不够长，会露出脚上的棉线印花袜子。于洛先生活在过去的世界里，窄窄的街道只能容下自行车和不停追逐的小狗，推开窗子会听到小鸟在唱歌，街边碰到邻居随便就能聊上一个下午。现代化让于洛先生有点手足无措，到了巴黎，汽车、电梯、电话、声控电灯、摩天大厦还有落地玻璃，都是他所不能了解的事。

　　从1953年到1971年，于洛先生在大银幕上只有四次露面机会，这套系列电影的编剧、导演兼主演叫雅克·塔蒂（Jacques Tati），拍电影非常慢。特吕弗曾经说过，法国只有两位对作品具备完全控制力的大师，一位是拍过《死囚越狱》的罗贝尔·布列松（Robert Bresson），另一位就是以慢著称的塔蒂。

　　最后一部“于洛”电影《交通意外》（Trafic）距今已过去三十多年，于洛先生并没有随之销声匿迹：他的身影不合时宜地出现在agnes b.的时装店里；他的名字被摇滚歌星Frank Black反复地唱着；韦斯·安德森给日本通讯商拍广告，大明星布拉德·皮特顶着帽子叼着烟斗，完全致敬了一把《于洛先生的假期》；2010年上映的《魔术师》（L'illusionniste）捡起塔蒂未完成的剧本，让于洛先生以动画形象在银幕上复活，并且让他走进影院，阴差阳错地看了一场《我的舅舅》……

　　当然，这些热闹只可能是追忆、怀旧，或者对那个香颂时代的符号化消费。塔蒂死了，于洛先生走了，他们的世界一去不回。

　　雅克·塔蒂1907年10月9日出生在法国伊夫林省的乐佩克（Le Pecq）。这座塞纳河流经的小镇位于巴黎西郊，离市中心不到12英里，风貌应该接近于《我的舅舅》里于洛先生的家。塔蒂的原名叫雅克·塔蒂斯切夫 （Jacques Tatischeff），姓氏来自曾任驻法外交官的俄国祖父迪米特里将军，荷兰裔的外祖父是巴黎有名的裱画高手，据说曾为凡·高、劳特累克之类的大家服务。塔蒂的父母一生都在经营祖传的装裱店，并希望儿子也能继承这份手艺。对于这个职业安排，成名后的塔蒂曾在一次采访中这么说道：“按理说，我现在的工作应该是正给比费（Bernard Buffet，法国画家）裱画呢。但是，跟给别人裱画相比，我还是更喜欢被别人当画裱起来！”

　　卓别林曾在自传里感叹：“感谢上帝让我只生了5英尺5英寸（1米65），要是再高一点，观众就没那么同情我了。”塔蒂的出现应该能够推翻他的理论。不到十六岁时，塔蒂就已经长到6英尺3英寸（1米91），当地每逢葬礼，教堂都会让他举着十字架，走在送葬队的最前面。2007年，法国制作了短片集锦《六位大师的童年》（Enfances），关于塔蒂的一段，也是描写他因为身高过高造成无法跟同学合拍毕业照的尴尬。当然，大个子也给塔蒂带来了过人的运动天赋，独特的肢体语言，长手长脚身体前倾的剪影日后也成了于洛先生的商标。

　　塔蒂不爱读书，他说自己的学历在一张邮票的背面就能写下来。后来，塔蒂回忆自己的成长经历，他觉得最初的喜剧意识来源于跟老师之间不断的麻烦——每次罚站，身处教室一角的他都会发现平时难得一见的情景，原来一本正经的老师在讲台的掩护下也会做些小动作，比如偷偷褪下一截袜子，或者挠挠大腿甚至屁股。“这是艺术观察的第一堂课，我开始明白人不可能永远绝对正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