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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以来,以工业革命和市场经济为土壤的公民权和法治勃兴,让曾经辉煌上千年的君权人治纷纷进入历史的壁橱。民主革命,让众多君王失去他们的王国。但他们之后的境遇却不尽相同,在来势如潮的变革面前,一些君王选择主动推动或顺应,如欧洲的许多王室,他们虽然遗失了王国,却成为宪法上的一颗明珠(君主立宪),享有除了权力以外的一切尊荣,并成为传统文化的象征。而另一些有意或无意成为变革对立面的君王,失去的则不仅仅是王国和权力……
权倾一时的父子王朝
“我仍然等待着重返伊朗把我丈夫的骨灰带回去的那一天。”这是伊朗末代王后法拉赫·巴列维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上世纪初至70年代末,当巴列维父子王朝(1925年至1979年)至繁荣之时,在伊朗甚至整个中东可谓权倾一时。而当王权一夕颠覆,曾经的辉煌亦烟消云散。而王室成员亦在流亡后非正常死亡,近乎凋敝。
伊朗末代皇帝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是巴列维王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当礼萨·巴列维从父亲手中继承王位后,他逐渐将议会立法权和军权收归手中。在冷战和地区局势纷争之时,礼萨·巴列维更将自己打造成了西方不可或缺的盟友,使伊朗在二十年内成为了中东一股强大的经济、军事力量。
但是,就在这一过程中,巴列维的集权改革,以及收紧石油收益的分配激怒了该国伊斯兰势力。1979年,霍梅尼发动伊斯兰革命,将王室赶下权力宝座。巴列维、王后法拉赫及子女被迫流亡海外。
伊朗王室逃离伊朗后,先后流亡埃及、墨西哥、美国及巴拿马等地,但一度为盟友的美国放弃支持巴列维,不准许他入境,使得埃及成为巴列维的最终归宿。
1980年,在失去王权第二年后,巴列维在埃及郁郁而终。而“伊朗玫瑰”——末代王后法拉赫带着子女移民美国,过着平淡、甚至要靠变卖饰品和向朋友借钱度日的生活。
“伊朗玫瑰”堪比戴安娜
“如果说我已经忘却过往,那不是实话。我所经历的一切都不会被轻易遗忘,但尽管如此,我仍能继续前行。”——法拉赫·巴列维
巴黎对法拉赫有着特殊的意义。1959年,就是在这里,21岁,还在学校念书的法拉赫与巴列维相识,并迅速坠入爱河。两人在巴黎展开了一段迪士尼童话一般的爱情。“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这让我无比兴奋。我曾记得当时写了一封信给母亲,夸赞他有着一双漂亮而忧郁的眼睛。”法拉赫曾如此回忆当时已40岁的巴列维。
1959年12月20日,两人闪婚,恢弘豪华的婚礼让世界瞩目,在这场婚礼上,能说一口优雅法语、美丽大方的法拉赫被认为一点都不亚于后来的英国王妃戴安娜。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尽显皇家气质,这为法拉赫赢得了“伊朗玫瑰”的美名。
婚后一年,法拉赫便为巴列维产下一子,举国狂喜。随后1967年,巴列维亲自为法拉赫加冕封后。法拉赫也成为了巴列维王朝唯一一位被加冕的王后。自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被赶下台的那一天起,法拉赫享了二十年的锦衣玉食的华贵生活。
“以前住在德黑兰的王宫里,每天光服侍我的人就有60多位,他们打理着我生活的一切。”直至现在,法拉赫对于当年王室生活历历在目。
一朝失权竟成祖国“弃子”
“一直以来我就没有把金钱看得特别重要。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没钱的话,你什么也干不了,肯定寸步难行。归根到底,生活中的每件事情都和钱有关。” ——法拉赫·巴列维
1979年1月,被迫下台的巴列维国王携妻带子匆匆逃离伊朗,从此踏上了蹉跎半生的逃亡之路。而迫于伊朗新政府的压力,没有哪一个国家愿意收留被废黜的伊朗王室,巴列维国王的昔日老友们纷纷跟他划清界限,而其中巴列维国王之前最亲密的朋友——美国也突然将王室一家拒之门外。此举出乎巴列维夫妇意料,两人前往美国要求避难反而受辱而归。巴列维等人对卡特政府对他的抛弃感到寒心无比。
被拒之后,巴列维王室先后流亡于埃及、摩洛哥、巴哈马群岛、巴拿马和墨西哥等国,可谓整日寄人篱下,不停地在各国之间流离。而巴列维等人再未踏上过祖国的土地。
法拉赫说,她早已经被原教旨主义者列入了死亡名单。
众叛亲离之际,只有埃及总统萨达特宁可与伊朗新政府断交,也要为“老朋友”一家提供庇护。法拉赫称,巴列维和她一直将萨达特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铭记在心:“没有萨达特的帮助,我无法想象我和孩子们会怎样。我们在埃及的时光非常愉快,人们都对我们笑脸相迎,我感觉我属于这片土地。”
但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大权旁落和颠沛流离,使得巴列维此前患上的癌症不断恶化,1980年,巴列维国王客死埃及,并被安葬在了那里。
巴列维病逝后,美国对于法拉赫一家的态度逐渐转变,准许法拉赫带4个子女到美国定居。然而,皇室的奢华生活早已不在。最困难的时候,法拉赫甚至变卖了逃离伊朗时匆匆携带的珠宝首饰,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日。
作为“伊朗玫瑰”与流亡王后的待遇差距令法拉赫最难忘记。“9·11”恐怖袭击之后,法拉赫也被“牵连”,由于入境美国时持有的是埃及护照,美国海关的官员对其格外严苛,全身盘查,甚至连鞋跟和鞋里都要检查再三。而当年与巴列维一同出访美国之时,则是脚踏红毯、美国总统亲自迎接。
王子公主归乡难竟纷早逝
如果说大儿子礼萨·巴列维还有一丝“复辟梦”,巴列维其他子女的愿望则平淡之极,能回归故土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公主与王子的头衔一直为人敬仰,但流亡生涯让巴列维王室的公主王子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变。王室一家移民美国后,大儿子礼萨·巴列维在加州念书,“父王”去世次年,年满20岁的他面对着巴列维王朝的遗老们“登基称帝”。然而,这注定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复辟梦”。
如果说礼萨·巴列维还有一丝“复辟梦”,巴列维其他子女的愿望则平淡之极,能回归故土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大女儿法拉赫娜兹进入哥伦比亚大学学习心理学,小儿子阿里·巴列维先是在普林斯顿大学进修物理、数学和音乐。后追随姐姐进入哥伦比亚大学进修硕士,之后进入哈佛大学研习伊朗近代史。而小女儿莱拉则酷爱旅游,经常赴欧洲。
而在生活渐趋正常平淡之时,不幸再次降临到这些流亡王室成员头上。2001年,巴列维年仅31岁的小女儿莱拉·巴列维在伦敦游历时,在一家酒店内因沮丧失眠服用过量镇静剂死亡。据称,莱拉生前最大的心愿是能回归故土,并多次梦见踏上伊朗的土地。有传言称,莱拉自9岁随家人逃离伊朗后,内心的创伤便始终未能平复。
留下创伤的并非莱拉一人,阿里·巴列维,这个同学朋友眼中优雅而严于律己的友善之人,在妹妹去世后一直深陷抑郁之中,最终在自己的寓所里,对着自己的头扣动了扳机。出逃伊朗那年,他才13岁。
如今,独居巴黎的法拉赫每年都会去两个地方,一处是美国,去看仅剩的一对子女,另一处则是巴列维长眠之地开罗,在萨达特遗孀的陪同下到丈夫的墓前献上一束鲜花。
为缓解生活的窘境,2003年,法拉赫决定书写自己的回忆录,名为《永恒的爱:我与伊朗国王的一生》,这本书让法拉赫赚了15万美元。她笑称,这是自己“这一辈子第一次亲自挣钱”。
在书中,至今独身,经历人生跌宕的“伊朗玫瑰”这样写到:“我,法拉赫·迪巴,不是婚前的女孩,也不是婚后的王后,我是名叫法拉赫的女人,嫁给了一个叫做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的男人,现在,我是姓那个男人姓的寡妇,因此,我的真正姓名是法拉赫·巴列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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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康斯坦丁二世国王
被祖国开除
的“末代国王”
“我是希腊国王。”希腊前国王康斯坦丁二世拿起电话,向一名采访他的记者说。
“早上好,我的陛下。”这名美国记者回答说。
在随后发出的文章中,这名记者写道:“与流亡王室打交道,需要显得非常尊敬,一开始要称‘我的陛下’,然后才是‘先生或女士’,要像他们没有失去王室地位一样极尽礼节,然后,他们就会放松下来。”
希腊前国王康斯坦丁二世和很多欧洲王室都有亲戚关系,他的父亲与英国伊丽莎白的丈夫菲利普亲王是堂兄弟,姐姐索菲亚是西班牙王后。
1994年,希腊国会通过法案,剥夺了康斯坦丁的公民身份。“我很不理解希腊政府的做法,他的父亲、曾祖父都是曾经的国王,他如果不是希腊人,那么谁还是希腊人?”一名英国记者曾为康斯坦丁打抱不平。
希腊议会剥夺的不仅是康斯坦丁的国籍,还没收了三处房产,包括位于雅典的一处家族房产,这幢豪华建筑是康斯坦丁的先祖在150多年前建造的,附近的墓地内还埋葬着全部的家族成员。另外一处房产是一幢宫殿,英国菲利普亲王出生在这里。第三处房产在奥林匹斯山脚下。
2001年,康斯坦丁向欧洲法庭递交诉状,要求政府归还这三处房产。他说:“他们抢走了我的房子和我父母的墓地。有朝一日,当我的孙儿们长大后,他们肯定会问我为什么被抢走。”
康斯坦丁1964年继承希腊王位,年仅23岁。但3年后,一场政变推翻了希腊末代王朝。9个月后,他曾策划过一场反政变,但遭惨败,被迫逃亡意大利。
1974年军人政权垮台,希腊举行是否恢复君主立宪制的全民公决,结果69%选民反对,康斯坦丁家族的财产随之也被充公。在此之前,康斯坦丁已从意大利移居英国,先读书,后开始经商。
由于一直有希腊船王资助,康斯坦丁生活并不窘迫。2004年,欧洲法院还裁定,希腊政府赔偿这位前国王1200万美元。
埃塞俄比亚流亡王子
华盛顿郊区
的“君王梦”
在华盛顿郊区,居住着这样一个群体,他们都是来自各国的流亡皇室后代,这些“皇子皇孙”的身份仍存,但奢华显贵早已不再。埃塞俄比亚流亡王子埃米亚斯·萨赫勒·塞拉西,就是其中一位。
一个寻常的周末,埃米亚斯一家前往附近的一座教堂做祷告。手持银色十字架的牧师引领他们进入教堂。祷告之后是传统的埃塞晚餐。“王子”和“王妃”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但牧师急忙喊道:“等下!不要坐在那里!请坐前面来吧!您可不能随便坐,您是名人!”
这座教堂,是少数几个依然给予他们王室礼遇的地方。
埃米亚斯是埃塞最后一位皇帝海尔·塞拉西一世的孙子,小时候曾度过一段奢华的皇家生活。1974年,埃塞发生政变,在位44年的塞拉西一世被软禁。王室成员被迫流亡海外。
虽然埃塞已废除了君主制,但流亡的埃塞皇室成员仍然保留了自己的皇室称号。他们成立了一个名为“埃塞俄比亚王冠委员会”的流亡政府,并选举埃米亚斯为这一委员会的主席。埃米亚斯说,“我们从未放弃王位。”王冠委员会希望在埃塞俄比亚推行君主立宪制,不过迄今为止,他们并没有任何计划,除了埃米亚斯常常会为自己的“君王梦”在各处演讲。
在教堂之外,这些皇室成员们过着与常人无异的生活。埃米亚斯目前是美国一家智囊机构的高级研究员,研究诸如非洲水资源安全之类的议题。王妃赛巴·科贝德则是一名负责审批抵押贷款的普通职员,她每天花40分钟上下班,要自己做饭,自己买衣服,并辅导“王孙们”的功课。
不过,科贝德对这一切很适应,“没有保镖为我开路,也没有裁缝为我缝衣,这里是美国。”她笑着说。
奥斯曼帝国流亡皇子
曼哈顿两居室
里的帝国皇子
2009年,一位97岁的老人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静静辞世。《纽约时报》在讣文中这样写道:“他没有在伊斯坦布尔的皇宫中统治整个奥斯曼帝国,而是在曼哈顿一个没有电梯的公寓中度过了大半生……”
这位老人名叫埃尔图鲁尔·奥斯曼,他的祖父是奥斯曼帝国最后一位苏丹——默罕默德六世(1918年至1922年在位)。1922年11月1日,土耳其废除苏丹体制,奥斯曼帝国灭亡,所有王室成员被要求流亡,其中就包括王位第四顺位继承人:埃尔图鲁尔·奥斯曼。
童年时的奥斯曼曾在拥有285间房间的王宫中居住和玩耍。但从1945年起,他定居在曼哈顿一幢毫不起眼的公寓楼上,没有电梯,且一直居住了64年。
1991年,丧偶多年的奥斯曼和同为流亡王室的一位阿富汗公主再婚。他们仍居住在以前的房子里,由于年久失修,不断落下的石灰总是会砸到他们。为此,他们还和房东交涉了一番,将月租金降到了350美元。
奥斯曼为一家采矿企业工作,生活过得十分平凡。土耳其裔美籍女导演伊尔马兹曾在拍摄纪录片《寻找苏丹》时采访过他,当时奥斯曼曾对伊尔马兹开玩笑说:“要是我过得不好的话,可能你的纪录片拍起来会更好看。”
1992年,在流亡半个多世纪之后,奥斯曼受到土耳其政府邀请,首次回到故国。他重游了自己小时候居住过的皇宫。奥斯曼拒绝了政府为他单独开放王宫的好意,坚持以普通游客的身份游览,他的理由是:“我不想大张旗鼓,我不是那种人。”
今年4月,奥斯曼的“王妹”——纳斯丽莎公主也在伊斯坦布尔逝世,享年91岁。她是奥斯曼帝国解体前出生的最后一位王室成员,是真正的“末代公主”。
“当我们流亡的时候,非常思念故乡。”她曾说过,“如果我母亲的朋友去伊斯坦布尔,我就会要求他们带一些那里的泥土给我,但是没一个人带回来过。”
B04-B05版文字/新京报记者 韩旭阳 高美 储信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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