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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容沃译注、讲解中国典籍风靡韩国成“现象级人物”

韩国儒学家金容沃论《中庸》

2012年10月26日 星期五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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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容沃身着韩服接受采访,并坚持用汉语交谈,他随身带了一本韩汉字典,在采访中,一时无法用汉语表达,就立刻翻字典。崔英爱 摄

  金容沃 生于1948年,是当前韩国最具代表性的思想者,曾师从国学大师方东美与汉学名家杜维明。他以现代脉络解读中国古典典籍,风靡全国,被称为金容沃现象。为了让韩国年轻人读懂中国古籍,他埋首以纯韩文进行译注的庞大工程中。

  中国编辑任建成感慨,作为中国人,在40岁时才通读《论语》,50岁时编辑韩国学者金容沃的作品,才细读《中庸》,与华夏文化的精粹结缘,却经由异邦贤者,真可谓是礼失求诸野。

  “倘若中国的人们和历史忽视《中庸》,便是拒绝自身生命的本源,而拒绝的结果,唯有死亡和败落。本人怀着对中华民族重建自身固有的价值,以及开辟人类历史新局面的殷切希望,将本书献给中国人民。”金容沃的《中庸:人类最高的智慧》中文版序言中这段话,相信很多中国人会有芒刺在背之感。

  ■ 书缘

  《中庸》让他转投东方哲学

  金容沃偶然读到《中庸》一书时,正值中国“文革”时期,23岁的他阅读至《中庸》二十六章(至诚无息章)时,“薄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掠入眼际,竟泪流满面,惊然愧觉自己多年来所学,非至善之物,于是,原本游曳于西方哲学的他,转身投入东方哲学中,并为之折服,只愿毕其生而深研之。在高丽大学毕业后,他又留学台湾大学、东京大学及哈佛大学,由西入中,渐入佳境,在中西比较研究中,取精用宏,卓然成家。

  1982年,金容沃回到高丽大学哲学系执教哲学,他坚持穿着韩服站在讲台上,认为学术应该知道自己本民族之文化。为了让学生了解民俗艺术,传递自己民族的优良气韵,他将一些民间艺人请上哲学讲台。彼时韩国,正竭力追求现代民主,金容沃之举,对当时气氛颇具冲击力。

  韩国的思想文化与儒家学说有着密切的亲缘关系,李朝五百余年的统治,儒学的礼仪和伦理道德观念已经渗透至社会各个方面,其国家理念就是儒教精神,对圣贤尊奉至极。随着李朝衰落,儒学思想也有所衰落。1945年韩国摆脱日本的殖民,开始自立,崇西脱亚之风极健,基督教文化亦得蓬勃发展。

  而金容沃认为,儒家学说的智慧和哲理具有强大的生命力,牢固地扎根在韩国人的心理深层结构中,在追求现代民主过程中,不可轻易丢弃。因此他以现代韩文解释中国经典典籍,却意外获得普通人的喜爱,其著作等竟登流行书排行榜。二十一世纪伊始,他在韩国主流电视上讲解《论语》、《道德经》、《金刚经》,风靡全国。

  《中庸:人类的最高智慧》一书,是金容沃在《中庸韩语注解》的基础上,结合现代生活经验,为年轻人解释《中庸》,他认为《中庸》呈现了人类的最高智慧,阅读、理解它,将是一场人生革命,可以帮助年轻人重建人生。

  在采访中,金容沃诚恳地说,相对于中国的同代学者,他是幸运的,他们在面对中国经典典籍时,需要做很多拨乱反正的工作,而他则需心怀敬意地研究解读。

  ■ 解读

  被误读的《中庸》

  在中国的思想典籍中,《中庸》,因其哲理思辨性和严谨体系性,成为《四书》中最难理解的一部。

  同时,《中庸》又是被批判最多的典籍。尤其近代以来,中国人与传统文化渐行渐远,隔阂日深,提起“中庸”,想到的可能是鲁迅的冷嘲热讽,声名着实不佳。北大哲学教授王岳川曾在文章中指出,在现代知识谱系和单维时间发展观上,“中庸”精神似乎显得落伍而不够现代,在人类新价值坐标中成为被边缘化的陈旧观念,这是建立在误读之上的偏见。其实,中庸有很强的法度和原则,不随便折中、轻易妥协,要求不偏不倚,择善持节,并且有很浓的人性仁爱意味,注重以内在的心灵之“诚”去把握世间万物。

  ■ 对话

  “我对东方文化充满自信”

  新京报:在介绍你的时候,人们会使用“国师”一词,你自己是如何看待这个名号的?

  金容沃:哈哈,我当然不是什么国师。我所做的,只是把源远流长的古典典籍,和现代生活结合起来,讲给大家听,就好像是把古代的圣人孔子,请到了现代生活中,使人们与之为友,并且有时还会使用里面的思想来针砭时弊。现在人们丧失了对本土语言之根的感觉,所以,我的解说,还是很有价值的。

  当然,我很乐意看到人们使用这样的词语,这说明,韩国现代社会比较西化,但还保留着儒家的生活习惯与价值。我在散步时,经常会有人很有礼貌地向我行礼。这样的事,在西方社会是很难见到的。也正是如此,我对东方文化充满自信,它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并且已经深入在人们的潜意识里。

  新京报:1945年韩国独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执行的是去中国化的文化政策,尤其在朴正熙时代,甚至禁止使用汉字,至2000年才全面恢复使用汉字。而你生于1948年,这样的气氛,对你的学习研究有怎样的影响?

  金容沃:国家层面的政策,往往是流于表面的,那些根深蒂固的生活习惯以及价值观念,是不可能因为政策而消失殆尽的。传统的力量,不管你承认与否,都是客观存在的,渗透在我们的生活方式里。正如你所说,当时,现代化波浪冲击着闭关锁国的儒教文化圈——东亚国家,外来文化促使传统社会秩序走向解体,但是儒家文化没有因此而消亡。

  我的家庭,是韩国非常传统的士大夫家庭,可以算是书香门第,而且,是一个侍奉基督的家庭,但是,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并非全然西化,我从小受到了很好的汉学熏陶。事实上,这种社会气氛对我的学习研究的影响并不是特别大。在我的学术之路上,影响我最深的,是我大学时代无意间去听了一门讲解《老子》的课,当时,有茅塞顿开之感,意识到东方文化之璀璨,引我至中国古典典籍的研究中。

  新京报:大家对你的思想路径很感兴趣,尤其是其中一个似乎是矛盾的东西,你思想偏左,却又向往古典的中国儒学。

  金容沃:这也不是什么矛盾,其实无所谓左右,之所以说我左,恐怕是认为我对朝鲜比较宽容。我是一个思想者,我希望自己能够将各种思想融会贯通,故而自觉不能有所偏颇,更不能根据某些政治立场来判断某种思想理论之优劣。

  事实上,我年轻时代,正是韩国独裁时期,当时有头脑又有良知的人们,都会略有左倾,我们阅读马克思的理论,阅读毛泽东的语录,将其中的思想当做武器。后来当我接触到中国古典典籍,猛然发觉,其实中国哲学中就包含了激进的反独裁反专制的理念,比如老子的思想,那简直就是最激进的哲学了,反对一切组织与体制,同时又有浓厚的人道主义。

  为学,当然得学最好的,因此,我对中国儒学的向往,自然流于言表。

  新京报:韩国现在是亚洲基督文化最为发达的国家了,至少,从基督徒所占的国家人口比例上看,儒家文化似乎是败给了基督教文化,你是怎样看待这个文化现象的?

  金容沃:这与当时具体的历史变迁相关。在摆脱日本殖民统治之后,所有韩国人都希望我们能够建立一个独立自主、民主自由的国家,而儒家文化是与之前的李朝统治息息相关的,从立场而言,儒家文化与民主自由似乎不在同一个层面上,而基督教则相反,它是与西方的民主制度相伴相随的,由此可见基督教对当时人们的吸引力了。

  但我始终认为,儒家文化是浸透在我们的血液里的,是我们潜意识的一部分。你看,当韩国成为一个独立民主的国家之后,人们马上步入文化乡愁之中,我想我的作品之所以流行,就是因为它们可以让人们重新感受传统文化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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