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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湾古镇,隶属于江苏徐州新沂市,位于京杭大运河与骆马湖交汇处。据说,频发的山洪挟裹来大量泥沙,成为烧制陶器的最佳材料,用泥土烧制砖瓦就成了当地人重要的谋生手段,又由于地处京杭大运河拐弯处,故名“窑湾”。窑湾古镇三面环水,又处在新沂、邳州、睢宁、宿迁四地的交界处,农业社会时也有“鸡鸣闻四县”的说法。大运河从镇边流过,河面宽阔,几百年来,运河航道里舟楫穿梭,现在的运河依然忙碌,处在这样一个地理位置,可以想象窑湾曾经的繁华。
窑湾不再是货船驿站
湾子,一般都是天然的避风港。窑湾是个渡口,隔着一里多宽的大运河,对面是宿迁的韩渡。窑湾渡口一个长杆子上并列着两块牌子:宿迁/徐州,指向相反的方向。轮渡的时段是早晚六点,装满了就走,主要载人和车,偶尔也有小猫小狗光顾。从宿迁到窑湾,这是一条最近的路,轮渡的生意还不错。
现在轮渡上的车比人多。把车开到船上去,有小车、农用车、摩托、电动车,本地人见怪不怪。十分钟左右的水路,站在船上,抱紧双臂吹着风聊聊家常就过去了。但对很多外地人来说,这却是一件新鲜的事情,上下左右对着运河拍照留影。来回两岸的轮渡和南下北上的货船经常擦肩而过,这个时候,轮渡上就会发出广播:请注意避让,请注意避让。水上交通和陆地上有着一样的规则。
这段运河呈现出一种自然的状态,水面开阔,河道中间有杂树丛生的小岛,两边堤坝也没有收拾整齐,岸边的芦苇荡里传来鸭子嘎嘎的欢叫。运河边上有一排永久停靠的船家,以船为家,在靠岸的空地上种菜养鸡,和一大片柳树和草地连接在一起,有人在下网捕鱼,有人在织网。轮渡刚刚靠岸,人们就发动机器上坡来到窑湾。但对于运河里来往的那些货船来说,窑湾却不再是驿站。
凭借扼守大运河黄金水道的地理优势,窑湾曾经“日过桅帆千杆,夜泊舟船十里”。史料记载,1668年山东郯城发生8.3级地震波及窑湾。两年之后,康熙大赦天下,一批明朝贵族遗老被发配到窑湾等地震灾区开荒生产。这批明朝遗老精密规划,利用窑湾S型自然河岸筑五华里街道,按五行八卦作为太极线,又按八卦九宫方位建十条街道和一条回族街,具有相当规模。窑湾现存明清和民国初期古建筑较多,明末清初形成的西大街和中宁街至今仍基本保持了原有风貌。
被龙卷风刮倒的教堂
西大街上的沈运昌老人摆摆手:“‘小上海’?我们这里是‘小香港’。”关于窑湾的介绍中说:明清鼎盛时期,全国有18个省的商人在此设立会馆和办事处,筑店经营。镇上建有两大当铺、30余家钱庄,拥有布庄等大的店铺作坊300余家。美、英、法、日等10多个国家的商人和传教士在此经商传教,建有教堂、寺庙10多所。
运河上来往的人经过窑湾能看到一座正在建设的教堂,脚手架框住了已基本完工的主体结构,尖尖的屋顶。当地人龚家齐知道那是“哥特式风格”,当年的教堂就在今天复建的位置上,“我清楚地记得是1976年7月22号,一阵龙卷风把教堂刮倒了。当场死了50个人,伤了150多个。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当时我就在里面”。
那场龙卷风在窑湾镇上倒没有造成巨大的损失,龚家齐也不明白那座坚固的教堂怎么就毁于一场龙卷风。“我觉得那教堂很坚固,砖木结构,不像这个复建的全部都是砖的,比现在这个还要大点,有大教堂和小教堂,大教堂的门一般不开,一般我们都是走小教堂进去。解放前还有洋神父,我们叫他杨生,他的汉语说得很好,还给大家治病。”他印象最深的是,“里面的顶老高,墙上全部是连在一起的画,有和平鸽,还有天使,张开就是好大的羽翼,把墙全部都遮住了”。解放后,教堂成为窑湾镇公共集会场所。1976年7月22日,窑湾镇的居民走进教堂开会,龙卷风来了。
绿酒甜油依旧飘香
提起窑湾,苏北人条件反射般映到脑子里的是“绿豆烧”和“甜油”。“绿豆烧”是一种酒,很容易让人误解是以绿豆酿造,其实它是以高粱、大麦、小麦等为原料,加入人参、砂仁、杜仲等中药酿成,因为酒色棕绿,也称为“绿酒”。“绿豆烧”这个名字,据说来自乾隆皇帝的金口。在窑湾古镇中宁街上,“绿豆烧”的旗帜纷纷飘扬。虽然窑湾很小,但是制作绿豆烧的酒厂却很丰富。
赵信隆酱园店里出“甜油”。“黑酱自黑非墨染,甜油微甜是蜜香。”四道宅院六十六间房,院子里有大规模的酱缸。这种场面在淮安的河下古镇也见到过。把小麦碾细,做成胚状面块蒸熟,放在阴暗的室内加温,等到长出乳黄色的菌绒,然后将面块晾干,放入大缸内,配上盐水装满缸,在阳光下照晒,一般从春天开始,一年一次,经过日晒月露,过滤后产生一种新物质“甜油”。虽然外地人觉得甜油就是酱油,但本地人认为甜油更香,有股淡淡的甜味。
赵信隆酱园现在是个景点,但是也为当地人日常生活所需。酱园里有包装精美的旅游纪念品,窑湾镇上的人也会拎着瓶子来打甜油。这种调味品特别适合烹饪鱼蟹,鱼来自运河,螃蟹产自骆马湖。中宁街的屋檐下,柴锅烧好的大鱼还在锅里,色泽诱人;正是吃螃蟹的季节,走进一家,正啃着螃蟹当点心吃呢。
菱角、鱼蟹戏柳琴
沈大妈两口子坐在新修的老街店铺把口,面前的筐子里都是形态不同的新鲜菱角,全部都来自骆马湖。处于运河和骆马湖之间的窑湾,和骆马湖的关系十分密切,头大鲜嫩的是养殖的菱角,小而弥坚的则是野生菱角。沈大妈的两个儿子,一个在运河里跑货运,一个在骆马湖里养鱼养螃蟹。“养殖菱角的人今年不干了,要把水面转手给挖砂的,我们老两口就去弄些菱角上岸卖。”骆马湖的采砂船越来越多,有时候密布一大片水面,养鱼养螃蟹反而成了见缝插针的事情。沈大妈儿子的螃蟹生意还不错,“暂时还没打算转手给挖砂的”。
老两口的手干裂黝黑,坑洼不平,就像老街上的路。弯弯曲曲纵贯南北的中宁街,凹凸不平。窑湾镇政府党政秘书聂新成说,中宁街原先铺着整齐的青条石,在“大跃进”年代全被挖去修水库了。和很多旅游古镇一样,窑湾古镇上的各种门面被修饰一新。
一个店铺里,64岁的庄广利正在唱柳琴戏。这是一种流行于苏北的地方曲种,会唱的人已经很少。窑湾古镇旅游开发公司把他请来,按月发工资,逢节假日就唱,算是一个民俗旅游节目。这一天他排练的是家长里短的《五更劝郎》和自己创作的《窑湾古镇新曲》。柳琴戏十分泼辣,庄广利身穿鲜红的长褂,脸色红润,门牙洞开,唱起来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古镇老店时空流转
过去的店铺大都是“前店后坊”,各种依靠水为生的店铺不少,无论是经营铁器还是编织的麻绳网笼。还有一家颜家铁铺在正常生产,只不过主产品由传统的刀、叉、剪变成了采砂船用的吸砂管。铁铺主人遗憾地说,他已没有徒弟了,“两个儿子都从事别的行当,不肯学我的手艺。我还能再干几年,这个传了四代的铺子可能就要关门了”。
这个铁铺在运河古镇的旅游变身中已经有点儿不合时宜。往老街两侧走一点,还有一家锻造厂和一家地毯厂,保持着运河古镇原有的运转轨迹。地毯厂院子里,散落了一地多彩的丝线。挑拣好图案里要用的颜色,这些从上海运来的丝线,在一双双巧手下编织成各种花色。8尺×8尺的地毯,挂起来是一幅巨大的幕布。经线的框架已经布好,两个人合作,能看懂图是关键,眼睛好手要快,分坐在一条长凳的两端,飞快地一点一点用刀把线劈进缜密的逻辑地图里。几个车间都很简陋,悬挂地毯的支架、长条凳、各种刀剪工具几十年都没有变过,线绒飘浮在整个空间里。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曹燕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秦斌
■ 风俗志
“夜猫集”等待旅游演绎
处在旅游开发进行时的窑湾古镇,“应该比周庄有前途,因为我们三面环水,发展空间大”,窑湾镇政府党政秘书聂新成说。古镇的内核,由东宁、中宁、迎熏、西邻四大部分组成,分别以东、西两条大街为经,南、北两道为纬,在经纬交叉处建起过街楼一座,彼此呼应。漕运发达的年代,店铺、商贾、会馆、教堂、鬼市、绿豆烧酒、甜油面酱,相互拥塞,又自然共生。
“漕运发达的年代,我们这里有夜猫集。”聂新成说。过去,漕运船只及一般货船途中都喜欢在这里停靠,晚上停泊早晨启航。船家商贾为了补充途中生活必需品,需要在夜里上集,购齐货物马上返回,不耽误天明启航。为适应船家商贾的这种要求,当地自然形成夜集,当地农民向船家商贾出售农副产品,星夜赶集,黎明结束,也不耽误白天的农活。这种夜间经营天明即散的集市,当地人称为“夜猫集”。
当时窑湾商业十分繁华,晚上九十点钟商店仍在营业,紧接着“夜猫集”又开始了。其繁华盛况,有“小上海”之称。不过住在西大街上的沈运昌觉得“我们这里是小香港”。当时外地商人在窑湾经商者,据说有18省之多,常年落户经营的有山西帮、江西帮、福建帮和本省的苏、镇、扬帮,并建有四家会馆。这些会馆现在大多被修缮一新,准备迎客。
“怎么说呢,现在我们这里还有夜猫集,但不如以前那么早了,以前是半夜就开始,现在天蒙蒙亮开始。”聂新成说。虽然漕运凋敝,但是人们的生活习惯还是保留下来,周边的农民来卖菜,现在应该算是比较早的早市。窑湾古镇的旅游开发中,“夜猫集”是想保留的民俗内容。“有人建议加入一些现代元素,例如背景音乐”。
■ 交通史
悬浮在窑湾上空的遥远
在窑湾地毯厂,8尺×8尺的地毯,两个实力相当的人合作,左右开弓,大约需要两个月完成,按照尺寸计算工钱,6400元左右。经过进一步细加工后,这些地毯被运往上海然后出口。女工赵小娥开玩笑说:“地毯出口到的国家,可能他们的祖宗还到过我们窑湾呢。”窑湾古镇上有教堂,很多老人都记住了那位能治病的洋牧师。老街上美孚石油公司的招牌还在,据说还有亚细亚石油公司。
地毯厂就是做来料加工的业务。编织地毯的图案也是从上海来的,“多洋气啊,他们真是会搭配颜色”。因为爱美,这些巧娘们有时候也会停下手中的活,研究一下图案,忍不住对花色发出赞美。这些都是窑湾古镇的日常生活中不会用到的颜色,红绿蓝三基色变幻出无数深深浅浅的色彩,图纸上有时候会标注丝线的色彩:法国红、橄榄黄、水晶绿、威尼斯绿、普鲁士蓝……这些奇怪的颜色名词听起来都来自遥远的地方,悬浮在窑湾古镇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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